第五音符(1 / 1)

?詹森右手抓住娜娅的左臂,一只手就把她给提了起来,感觉很轻,很瘦弱,就像是提着件黑色大麾而不是人。左手接过一个护卫递过来的油灯,向反方向走去,他随便找了一个无人的背街小巷——就如同娜娅之前抄近道走的那条一样昏暗。他并不打算出城,那太麻烦了,而且在城里这种偏僻的地方死个小角色并不是一件大事,将手中的小偷放下,詹森掀开了那个遮得低低的兜帽,他有点好奇这个小偷怎么这么瘦小。

可是,当他看见了娜娅的脸时,他被惊呆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恐惧,无法想象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至少正常人不会。她就像一个手法拙劣的雕刻家用黄泥捏的人偶一样,肤色暗黄浑浊,面目有些呆滞,甚至还让人觉得有点不协调……并且不知道是那边墙角堆着的垃圾还是这个女孩身上的气味,詹森觉得总有一种腐败的气味在周围。

他又将兜帽重新给盖了回去,如果仅从身体来判断,这应该是个孩子,年纪应该和自己守护的小公主差不多大……

「第一次偷东西吧……十足的新手呢……」詹森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想起了自己的导师……那时候自己可能比这女孩还要小好几岁吧,妈妈和别的男人走了,爸爸打不过那个男人,反而被打断了背脊,再也站不起来,家中除了一个几岁的妹妹就只剩下了自己……为了治疗爸爸,原本还不错的家境迅速下落……最后,为了度日自己只好去偷窃……不幸的是,第一次偷窃就失败了,还被别人给抓住,原因是自己很不长眼地选了一个剑圣来当做目标……但后来,这个剑圣成了自己的导师,不仅帮助自己治疗家人,还教授自己兄妹修炼斗气并且还传授斗技……

“唉……”詹森叹了口气,站在娜娅旁边,左手搭在左腰间的剑柄上呆呆地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他有些不忍心杀死这个可怜的孩子。「可惜……你偷到了东西却选错了目标……」一方面是同情,一方面是忠诚,恪守骑士准则的守护骑士此时陷入了内心苦苦的挣扎之中,茫然地站在那里。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不是受伤的后颈,不,说“钻心的疼痛”也不合适,因为这剧烈的疼痛似乎就是来自自己心中,疼得像是要把心脏撕裂开一般,这疼痛是如此熟悉却又剧烈得如此陌生,如此……让人不安!

“妈妈!”昏迷的少女一瞬间清醒过来,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裂痛,同时这声尖叫也惊醒了正站在一边出神的詹森,看到地上的少女吃力地爬起来左右看了看,就向自己身后跑去,他下意识地向右跨出一大步拦在了女孩身前。

这里是一条背街的小巷,一边是依库诺斯广场西南边商店经过打磨的石质后墙,另一边是贫民区那种宽大的石头累起来的墙。一头是阿拉克城高高的南城墙,另一头被那群护卫里最强的那一个给挡住了,似乎还是个骑士。

“给你们了!都给你们了!全都给你们了!强盗你们还想要什么!让我走!我要回去……呜呜呜呜……”带着哭腔的少女激动地推着挡在面前的骑士,可他却像一座山一样一动不动。

“叮当……叮当……”从腰间传出的金属碰撞声似乎让詹森想起了什么,他决定再给这个孩子一次机会。

“我可以放你回去,但是你首先要回答我两个问题。”詹森沉声问到。

金色的月光越过商店的屋顶,高高地照在城墙上,挂在岩石凸起部位的油灯散发着黄色的光,把周围照的暗暗的。詹森没有低头看,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接着,他补充道:“以我詹森·沃尔德的骑士之名保证!”

“问。”黑色兜帽低了下去,娜娅的声音里有一种无力。

“你家里人呢?”

“我妈妈生病了,在等着我去请牧师。”

…………沉默…………

“……没了?”

“没有了!我说了我妈妈病得很重!!快点放我回去!!!”

“所以你才去偷东西?”

“我没偷!它是我的!!你们这些强盗!!!”

“你说谎。”

“我没有!!”

“那你说它叫什么。”

“它是……妈妈给我的……”娜娅沉默了,妈妈从来没有和自己详细地说过它,连名字都没有提过。每一次都是含糊其辞地将自己的追问敷衍过去,总是微笑着说:“以后你会知道的,全部都会知道。”……

“那么我告诉你,它叫‘耶昂克’!是亲王夫人送给公主殿下的生日礼物!这是皇家物品!偷窃和欺骗,你需要惩罚!”说着,詹森“噌”的一声抽出了挂在腰间的骑士剑。

“别再做小偷了!”说完,詹森将灌注者强盛绿色斗气的骑士剑猛的向上一挥,「别怪我,我只能,这么做!」

一片绿光从左侧闪过,失去了平衡的娜娅向右倒去。而左侧,在娜娅惊恐的目光中她那仍罩在大麾袖子里的左臂在一片绿光的照耀下缓缓地上升,周围还有同同样在缓缓上升的在绿光下呈现黑色的血珠,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慢……

“噗通!”娜娅摔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这里的地面和妈妈病倒后家里的地面一样难闻,她的左臂也随后掉在了左前方,慢慢地淌出温热的血。娜娅艰难地跪坐起来,左肩逐渐传来的剧痛刺激得她的身体一阵阵颤抖,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娜娅伸出右手向地上曾今属于她的左手抓去。这时,另一只左手出现在娜娅面前,是那个大个子护卫的左手,比自己的宽大肥厚,也更强壮,上面托着一个精致的小布袋,看得出来,十几枚钱币将这个小布袋塞满了。

“拿去吧……别再做小偷了……”詹森盯着跪坐在地上的娜娅,死死地咬着牙,「对不起……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左边剧痛不减但和心中的不安与裂痛比起来却不算什么,看着眼前的小布袋,娜娅觉得自己的身体颤抖得跟厉害了,有不安,恐惧,疼痛,委屈……还有愤怒!

“滚!”娜娅大叫着抓起自己的左手抽开了面前的左手,这一下竟是将这个看起来很强大的护卫给抽得后退了,小巷出口敞开在娜娅面前,她立即朗朗跄跄地爬起来跑了出去……

詹森呆呆地站着,钱袋上,手上,身上,脸上还有剑上全都沾满了血,温热的血。

剑上斗气的光芒早已消失,手上的钱袋里有十二枚紫金币,那是他这个月的月俸。刚才的一剑他已经用他凝实的风系斗气封住了娜娅的肩膀,她拿了钱和手臂马上就可以去不远教堂治疗,这种伤只需要随便找一个祭司用一个“续肢术”(神圣系七级治疗魔法)就好了,就算她没拿手臂,也可以找主教使用“断肢再生”(神圣系十级治疗魔法)也行,反正十二个紫金币绝对够用,剩下的钱她也可以拿回给家里……

可是,令詹森没想到的是,女孩竟然只抓着断掉的手臂就跑了!那孩子出乎意料的行为惊呆了自以为正确的骑士,詹森开始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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