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能出来，当场被杀，”陆水泪如泉涌，“那些道人每人手里都带着刀，杀了父亲。事后我们才知道，那些人就是奔着杀人去的。父亲……被砍了至少有十七、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七为什么这样恨父亲，父亲对老七他们家，也没做什么啊。分东西的时候，什么时候少了他老七的了？”
“有些人的想法，别人是猜不出来的，一但他暴露出来，事情就很严重了。”钱先生拍了拍陆水的肩膀，尽量让他心头的可怕的场景，快点过去。于是问道：“后来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杀了父亲后，老七从屋内冲了出来，兀自叫骂不休，大抵是诉说家主不公。然后带领着几十个道人，在院中四处搜罗财物。首先去的是族里的库房，库房就设在父亲卧房的旁边。库房的守卫，凡有阻挡的，被他身边的道人一刀就砍了。家里养的那些守卫一个个都吓坏了。库房中并没有找到他想找到的东西，于是就去别的地方找。平时家里埋藏的贵重物品东西在哪里，我一点都不知道，可老七好象知道很多，还真被他挖了两处出来。
“当时，外边又是刮风又是下雨，院里有人被道人逼着在雨地里刨地，道人刀尖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滴答。有个家生子害怕，想要偷偷跑出去，拉开门就想跑，道人疑心他要去报信，追上去一刀杀了。给我的感觉：整个陆家，就象个屠宰场，尽早会被一个个都等着被拖过去，然后一刀砍了。所有的人都害怕，但都无处可逃，无论是躲在屋内的，还是在屋外缩在墙角的，都在发抖，也都在等待，等待最后被人抓住，然后按到刀下。那些道人的武功太高，没人是他们的对手，抵抗的守卫没人是他们一合之敌。当时我以为，陆家完了，我也恨自己，恨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如果我有如簧之舌，也许可以辩一辩，如果我武力超群，可以与他们硬抗。可那时，我只是待宰猪狗中的一只。
“老七挖了两处，仍然不满意，喊到最值钱的是一只羊脂玉瓶，曾经被人鉴定为稀世奇珍，为什么不见，一定被藏起来了。老七大声地问了半天，没人回应，大家都有些怕，怕老七因此注意到自己。老七却自己想起来了，说不在这个家主的院子，是藏在老二家的院子了。二伯曾在吴国为官，最知道这些贵重东西该如何去用。我们都舒了一口气，我好痛恨自己，竟然因为他们去了二伯家而有些庆幸。但我们还是无法动，他们还留下来两个凶神般的道人，把守着进出之地，没人敢乱动。
“下面的事情是我听说的，毕竟隔了堵墙，距离也远，我看不见，在风雨的夜里，也听不清楚。没想到十九妹竟然是这样的女子，我们兄弟们都有些不敢想象：我们陆家竟然有如此刚烈的女子。
“二伯家和我们家之间有个侧门，二伯家的人将门堵了起来，推不开。一个道人就从围墙上跳了进去，砍了三个堵门的守卫，从里边打开了这道门。二伯颇有官威，小辈们都有点怕他，但这时，老七却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一脚就把二伯踢倒了。还在二伯的身上蹦了两蹦，看见的人都说：老七似乎很快意。
“这时，十九妹主动走了出来，说她知道羊脂玉瓶在哪里，但太贵重，怕打碎了，只有让老七一个人过去拿。老七一脸狂乱的神色，以为人人都怕他，就跟着去了。十九妹就把老七带进了自己的屋子，说是就在自己的柜子里，给了老七钥匙，让老七自己打开去拿。老七拿过钥匙，转身去开锁，趁老七转头，十九妹从头上拽出一根簪子，一簪就刺进了老七的脖里。老七猝不及防，砰地一声就倒在地上。老七大叫着要去拔那只簪子，十九妹手快，竟然抢先一步拔了出来，照着脖子一顿猛插。老七声如牛吼，呜呜不绝，听到的人心都在颤抖。
“老七进屋后，十九妹用眼睛示意，侍女已经插了门。有道人听见声音不对，开始撞门，竟然被他硬生生将门栓撞断。十九妹刚一回头，那个道人二话不说，就冲十九妹当头就砍了一刀，那刀又重又沉，将十九妹一刀砍翻在地。十九妹一跤倒地，那人猱身而上，一把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狞笑连声：‘还是个美人，道爷真想把你带回山，事后再一刀斩却，岂非大快事？’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尖厉的呼哨声响起来，如同鬼哭一般，那道人吃了一惊，刀竟然掉在了地上。然后慌忙捡起，也顾不上十九妹，还刀入鞘，从屋内蹿出。
“不仅是那个想杀十九妹的道人，所有的道人，无论在做什么事，都显出惊慌之色，立即停下，以最快的速度走掉了。挖出来的东西，都没顾上带。也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看见满院的血污，我们甚至会以为他们从未来过。”
钱先生松了一口气，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十九妹怎么了？”
“十九妹并无大碍，那些道人走了之后，我们都去看十九妹，见她浑身是血，头发一缕一缕的，以为她已经无幸。后来发现，她身上的血，全是老七的血，她竟然无伤。老七已经凉透了，人人对其切齿，抬都不愿意抬，被直接拖出去了，二伯也发话了，其人做出人神共愤之事，天地不容，不如猪狗，剥夺其长门嫡子的身份，并不得入祖地。
“十九妹似乎吓坏了，一直不停地哭，还叫着：七哥，七哥，你不要这样。我们都怕她出事，让几个女眷，一刻不停地看着她。
“后来的事情就一切如常。大伯已经病了几个月，二伯吴国破灭后休息在家，就由二伯主持家族事物，二伯本来想让陆山接管，但陆山死活不接，最后竟然说他的牙齿缺了，无法见人，会伤了陆家的体面。
“父亲浑身是伤口，至命处有三、四处，人人看见都叫一声惨，由二伯主持着，给父亲换了新做的衣服，将家里长辈准备终老的器具先用了。今天就开始办大事，奉了二伯之命，请先生和言芳都过去。”陆水最后道。
陆宅已经一片缟素，整个眉山上下，遍插旗幡。二伯认为其弟凶死，令重卜吉地，七日后大归。陆家长老陆千年称：家主去年新纳爱妾，姿容秀美，且无出；少壮子弟，留连者甚多，与其一言，则欣欣数日，此女不祥，留则恐乱家宅，不如让其与家主同归。陆千寿附议，有反对者，皆被千年、千寿讥讽，于是议定。这个可怜的女子，才刚刚十岁，于灵堂饮了一杯毒酒，然后陆家就对外宣称：奇女不愿独活，感其恩义，追家主而去。置小棺于家主之侧，共享哀荣。吊者闻听其事，无不落泪，更有无限唏嘘。称：真烈女也。
钱先生到的时候，陆千年已经把这件事情办完了。听闻奇女之事，钱先生是一个字都不信的。钱先生不露声色，换了孝服，随着人群走动，听着一些闲言碎语，逐渐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对于此女，陆千年这老家伙人老心不老，曾于暗下里调戏，而此女虽是小家出身，但性子刚烈，直接骂陆千年为老不尊，与蓄产无异，陆千年早有恨意。此次江城陆家产业被劫，陆千年曾去江城走动，徒然受辱，一无所成。其不思己过，却日日耿耿于怀，对家主一脉，尤其不满。大伯一家的态度，与陆千年也大有关系。
钱先生大怒：“必杀此人，这个老东西的心思如此歹毒，还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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