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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袁门侯府一少年(1 / 2)

“孽障,给我出来!”

大汉中平五年,公元188年,一声大喝,打破了袁逢嫡长子、安国亭侯府、九卿之一的太仆袁基府中清晨的安宁。

袁基爱妾黄氏在榻上披衣循声向窗外望去,却见其夫手持竹鞭,早已气得长须直颤,正气急败坏的寻找着自家的儿子。

黄氏叹了口气,想起昨夜传闻,招手唤过奴婢小玉,轻声说道:“你去后院领匹快马,速去本初叔叔处,就说他若是不来,只怕珣儿又不免挨一顿毒打!”

小玉点了点头,提着裙角轻轻走出门,直奔后院而去。

黄氏起身快速穿好衣裙,草草将头发往后一盘,快速就着铜盆中冷水洗了一把脸,快步出门。

这个家里,能阻止袁基打那少年的,只怕也只有那位虽然是庶出,却已成为“天下楷模,党人领袖”的袁绍袁本初了吧?

“夫君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急切要找珣儿?”

黄氏明知故问的问道。

袁基闻言怒道:“那孽障昨夜居然夜闯中郎蔡邕女儿蔡昭姬闺阁,被人家赶出了府邸!今日我早朝后被蔡邕那老儿堵在尚书台门口劈头盖脸一顿骂,虽不至于众目睽睽,但是也有同僚在场,使我颜面尽失!那孽障呢?今日我便将他打杀了!”

黄氏秀眉一皱,摇头道:“珣儿虽然性格顽劣些,但也不至于做出此等失德之事啊?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夫君可要好好调查一下,莫要冤枉了珣儿才是。”

“顽劣些?冤枉?”袁基闻言怒道,“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那孽障在这洛阳城中的恶名!哼!这厮把赵忠的侄儿毒打一顿吊在上东门门楼上,若不是他是我袁基之子,加上天子压住赵忠,赵忠早已放下话来要杀他了!

还有,前不久他居然赶着马群去公路府上肆意践踏!那是他叔父!这目无尊长的孽障!

现在又做出亵渎官宦女眷之事,我岂能容他!?别说了,那孽障呢?!”

黄氏沉默不语,心中一叹,袁基整日都在官署不是处理政务就是和同僚客卿清谈,而他口中的“珣儿”,又是个整日不着家的,父子二人平时见面时间很少,以至于袁基知道儿子做了什么事情,却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这么做。

那大长秋赵忠的侄儿平素横行洛阳,欺男霸女,手下人命就有几条,仗着自己叔父乃是十常侍之首,就连袁家也不放在心里。

而自家夫君这个儿子,却又是个傲上悯下跋扈性子,从不欺辱百姓,但是却极爱找这些纨绔恶少的麻烦,所以在洛阳名声也不是特别好。

至于马踏袁术府邸这个事情,黄氏也是知道的,原因是被称为“路中恶鬼”的袁术在洛阳纵马伤了自家这恶少手底下的游侠儿,以自家恶少的性格,怎能忍受?

是故赶着一群马匹跑到袁术府邸一通闹。

若是公平来说,自家恶少鞭挞赵忠侄儿一事,在洛阳也算是美谈。

大家都觉得……恩……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过这些事情黄氏怎好和气头上的袁基解释?袁基对儿子一些作为本就看不顺眼,而且儿子一些言行都不符合士族观念,是故父子之间冲突还挺深,以至于很多时候都是袁基用竹鞭和儿子谈心。

袁基看黄氏不说儿子踪迹,勃然大怒道:“你莫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那孽障又混在那商行里!来人备车!去史氏商行!”

说着一手扶着腰中仪剑,一手提着竹鞭就往外走,黄氏吓了一跳,赶紧提着裙裾跟上。

……

史氏商行是洛阳一个神奇的存在,乃是两年前洛阳游侠头子,原虎贲中郎将,名震洛阳的大剑师王越高徒,洛阳游侠史阿建立的。

史阿乃是洛阳游侠的头子,一个只会耍剑的游侠头子,建立了一家商行,这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被联系起来,让人感觉荒唐至极。

可是令准备看笑话的好事者跌掉眼镜的是,这两件事情不但联系在一起,反而极速的膨胀起来。

就那么短短几个月时间,史氏商行的成衣生意、脂粉生意迅速的火爆起来,乃至整个洛阳城少年士子游侠都以穿史氏商行出品的“缺胯袍”“直裰”,“鹤氅”……女子的“襦裙”“袄裙”,用史氏商行的香胰洗澡为美。

不但如此,风靡洛阳的秦楼楚馆“夕羽楼”就是史氏商行旗下产业,其中连续两年的花魁选举,和阁中女子各种雅艺,让洛阳世族流连忘返。

对于行走洛阳的行脚客商和各地世家子弟来说,若来到洛阳,不去夕羽楼中坐坐,喝点酒,看看清倌人的表演,那就算是没来过洛阳。

倘若运气好能敢上看一场美若天仙的花魁表演,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是故人人都觉得一夜成为洛阳大贾的史阿在经商一道上有着极大天赋,都称赞这个游侠头子有陶朱之才,甚至有人说他是秦国吕相在世。

鲜有人知道的是,其实在史氏商行真正的主人乃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史氏商行坐落于洛水北岸,和南岸的夕羽楼隔河相望,是一片硕大的宅子。

此前这个宅邸的主人乃是朝中一个官员,因党锢连累被罢官入狱死在了昭狱之中,家眷散的散,充入教坊司的,充入教坊司。

两年前,这座一直空置的宅院被史阿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修葺之后作为商行总部。

商行门口就站着几个身穿宝蓝色缺胯袍,手执环刀的游侠,除了前来谈商路往来的商人,一般人是不敢接近的。

毕竟自商行成立之后,全洛阳的游侠儿仿佛一夜之间便全都成了商行中人,派系林立的游侠们莫名其妙的联合了起来。

商行正厅之中,一个身材颇为肥硕的文士手持一卷竹卷账本吗,正在汇报着什么,而他上首的太师椅上,半坐半躺着一个华服少年。

可是少年单手托腮,闭眼听着肥硕文士的汇报。

“上月商行成衣和脂粉生意盈利六十万贯,夕羽楼盈利三十万贯,比之前有所增加,但是却不如之前那般盈利疯涨。”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直起身子,说道:“苏先生觉得问题出在何处?”

他虽然脸庞还带着些许稚嫩,那清澈的眼神中却带着和年纪不符的成熟和深邃。

少年名叫袁珣,乃是安国亭侯袁基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其母是桓帝帝姬刘泷,以宗氏女加封县主下嫁前司空袁逢嫡长子以示对袁家四世三公“天下仲姓”的恩宠。

可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刘泷在剩下袁珣时难产大出血,虽然太医抢救及时,可是却落下病根,袁珣尚在稚童之时便撒手人寰。黄氏也是江夏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在袁基丧偶后纳入袁家,可是袁基却不能扶正黄氏,以示对郡公主正妻的尊重、对皇家的尊重。

而袁珣也在母亲刘泷去世后,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几乎早夭。

等彼辈病好之后,乖巧听话的袁珣却是性情大变,变得“乖张调皮”,“惹事不断”,小小年纪却成了洛阳一害,大有继承曹操袁绍袁术张邈当年“洛阳四害”的架势。

按说袁基乃是前司空袁逢嫡长子,袁逢过世于任上后,现在袁氏的家主乃是袁逢亲弟袁隗,也理应是袁氏领袖,可是袁氏这一代的领袖却是以袁绍袁术两兄弟为主,尤其是袁绍,经历了少年时代的荒唐,青年袁绍一改以前劣迹斑斑之形象,结交下士,礼遇四方。

袁逢去世后,早已过继给袁成的庶子袁绍却以亲子名义为袁逢守孝三年,一时传为美谈。

袁绍早已被举孝廉,若不是因为党锢之争,只待守孝结束,就能举入中枢为官,然后外出任一方两千石太守,不用几年只怕又是位列三公,隐隐有袁氏年轻一辈领袖家主的架势。

而袁隗老谋深算,极为欣赏袁绍,早早将袁氏政治资源尽为袁绍所用。

可怜袁基明明是袁逢嫡长子,却只能继承了袁基安国亭侯爵位,举作一个九卿中最为清闲的太仆。

幸亏袁基也知道自己的才能,安心做他的亭侯,当他的九卿,和他的美妾黄氏恩恩爱爱,过着老婆热炕头的好日子……

若是袁珣还是原来那个乖巧的袁珣,那就好了。

可天不如人愿,袁珣还是袁珣,可已经不是那个“袁珣”了,好吧,说白了,又是一个穿越众。

因为早逝的其母、袁基正妻宗师女刘氏乃是宗室少有的美人,这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稚气未脱,却也生的剑眉星目,挺鼻红唇,极为俊俏。

“我们的生意已然充斥于整个洛阳,某感觉已然趋于饱和。”苏先生略略思量,回答道。

袁珣点点头,用手指点着面前桌案,沉吟片刻说道:“没错,倘若生意走不出洛阳,商行发展成这样已然是顶端了,但若是要将商路拓展到周边豫州兖州乃至冀州,咱们工坊的无论织工的数量还是产能都不足,这点需迅速改进才是,苏先生需再次派人往益州走一趟,搜罗些熟悉蜀锦织造的女工才是。”

苏先生点头道:“公子放心,某自省得。”

说完正事,苏先生好似想起什么似得,看着袁珣笑问道:“听闻公子昨夜带着那曹子脩夜闯蔡中郎之女蔡琰之闺阁?”

袁珣闻言俊脸一红,苦笑道:“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居然苏先生都知道了此事?

昨夜纯属误会,我会些许音律苏先生是知晓的,昨夜我拜访蔡中郎府邸,想去听听他所谓的洛阳仙音,然酒过三巡之后,我和子脩兄酒醉入厕摘花。

蔡中郎也是个奇葩,那府邸居然按照九宫八卦建造,弄得和迷宫无二,我们找来找去却不知为何摸到了他女儿蔡琰闺阁之下。

正逢蔡琰在屋中弹琴,我也是醉了酒,鬼迷心窍的驻足听了一会儿,却被人发现,被蔡中郎赶了出来,还被蔡中郎骂作‘浮浪子’,你说我冤不冤?”

苏先生闻言忍俊不禁,抚须笑道:“怪不得公子昨夜并未回府,却是夜宿在这商行之中。”

“怕啊……”袁珣苦笑道,“此事定然我那父亲已听闻,回去免不了又被一顿毒打……”

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就是这个时代封建士大夫的榜样,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自他成为“袁珣”后,性格彻底改变,不复原来那个袁珣的乖巧,加之他本来性格就开朗,又整日和史阿纠结游侠创立商行,行“低贱”的商贾之事,这几年没少挨着便宜老爹的打,久而久之都麻木了。

就在此时,一个游侠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拱手道:“公子快跑,袁太仆来抓你了!”

袁珣一听心中大惊,却不逃跑,而是站起身面色凝重的看向门外。

“公子不避一避么?”苏先生急忙站起身问道。

“避……往哪里避啊?”袁珣苦笑一声,温言对苏双道:“先生且避一避,若是有外人在场,只怕我那父亲打得更狠。”

苏先生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正厅。

“孽障!你果然在这里!”

未几时,袁珣便见袁基提着竹鞭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后面跟着自己的小娘黄氏,路上游侠也不敢阻拦。

“孩儿见过父亲。”袁珣心中哀叹一声,叉手深深鞠躬道。

“跪下!”袁基大喝一声,“叫我大人!父亲?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说!你昨夜为何夜闯蔡昭姬闺阁?莫不是对她有不歹之心?!”

袁珣闻言眉头一皱,袁基不问缘由也就便罢了,居然还怀疑自己的人品。

袁基和他关系实在是说不上好,平素二人基本不见面,而袁珣也不是传统的士族子弟,整日混迹在商行和洛阳街头。

这些事情都是袁基所不能忍受的,于是对袁珣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只希望能够打醒自己这个“胡作非为”的儿子,却不想导致双方关系越来越僵。

但是袁珣毕竟是穿越者,这个时代顶撞父亲又是不孝的表现,在以孝治国的大汉,会极为有损名声。

“回大人,这是误会。”袁珣面色平静答道,“昨夜我是去了蔡中郎府邸,可喝醉之后要入厕却是迷了路,是故误打误撞来到蔡小姐闺房之下,恰逢……”

啪!

袁基狠狠一竹鞭打在袁珣肩头,打断了袁珣的解释。

袁珣身体一晃,只觉肩头火辣辣的,不用看都知道破了。

一股殷红渗出衣服。

“还敢胡说八道!”袁基咆哮道,“若不是人家蔡中郎喝止你,你只怕已经摸进蔡昭姬闺阁了吧!孽子!你平素在洛阳横行霸道飞扬跋扈也就便罢了,此时还做下如此污秽之事,你可知蔡中郎一早就把我堵在了尚书台,质问我纵子淫乱,我袁氏子居然夜闯中郎府女眷闺房,你干的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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