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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仁醒来大约莫已经是后半夜了。
“水，水……”布仁感到嗓子眼火烧火燎的，下意识地舔舔爆皮的嘴唇。
“俺的娘嗳……”声音很大，还带着颤音。“哥，你可算是醒了。”
“桃儿……”布仁听出来了，是自己的妹子桃儿。尽管早起跟妹子在土堡见过一面，但由于当时情况紧急，布仁和妹子也就只是打了个招呼。听见熟悉的声音，布仁显得十分激动。翻身想要坐起来，但抓挠了半天，也没坐起来。
“哥，你安生躺着，齁[注：]动。”桃儿两手按住了哥。
“嗨——”布仁觉得浑身一点劲也没有，胳膊腿困疼困疼，眼皮子也很沉，还有……
“哥，来，喝口水。”桃儿伸手从旁边的石头上拿过一个碗。
布仁一把抢过，仰起脖子就往嘴里倒。他太渴了。被围在土堡里这些天，一来，土堡里的水井和水窖本来就水不多，布仁把分给自己的水，大部分都让给了年老体弱的老人和孩子；二来，土堡被围这些天从早起到黑来，他忙的团团转，压根也顾不上喝水。
“哥，慢点，当心呛着……”桃儿的话没说完，声音哽咽了。桃儿比哥小三岁，从小就是哥背大的，家里有啥好吃的，哥都让给了她，她办了啥坏事，总是哥替她担着，眼瞅着哥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心疼。
“真甜，痛快！”布仁一口气喝完了半碗水，抹抹嘴，瞅瞅妹子，“桃儿，这水真甜。像是豹子洞的山泉水。”
“哥，这就是豹子洞的山泉水。”桃儿点点头。
“真的。俺说喝着咋这么甜。跟咱娘熬的蜂蜜水一模样样甜。”布仁下意识地舔舔嘴唇，晃晃空荡荡的碗，“妹子，还有吗？这两天，可把俺渴坏了。”
“有，有……”桃儿像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拽出一个瓦罐。
布仁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抱过瓦罐，仰起脖子又往嘴里倒。
“哥，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桃儿泪眼巴巴。
布仁一句话不说，“咕咚”，“咕咚”饮了半天，突然停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妹子，一句话不说。
“哥，你这是咋啦？”桃儿不解。
“你去豹子洞了？”布仁发疯似地大吼，“谁让你去的?你不知道豹子洞……”
布仁发火是有原由的。
青州县北部山区，最缺的就是水。其实，青州县北也有一条小河，叫小青河。是从布镇北面二三十里的虎山苍龙洞流出来的山泉水，一路由北向南，从布镇西券外流过。但是只要天旱上几个月，小青河就会断流。也是为了生存，布镇的人只好打井或挖土窖储水。可镇子上打了不少井，要么没水，要么就是苦水。
后来，有人无意间发现：豹子岭豹子洞里有甜水。但水并不多，甜水是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的。就上一桶水得等大半天功夫。还有,豹子洞虽然离布镇不远，但岭上多半都是羊肠小道；更邪乎的是豹子洞可不仅仅是个地名，早年间豹子洞附近有花豹子出没。
这点，布仁有实实在在的东西可以作证。娘屋里炕上就铺着一张花豹子皮。
娘说：那是当年爷爷出事前一年回来祭祖时在布家坟上面，也就是通往豹子洞的小道上用枪打死的。
娘还说：打那以后，镇子上的人在豹子洞附近再也没见过花豹子。
不过，花豹子没了，狼却多了，成群结伙的。
镇子上的人一般很少上豹子岭，非去不可时，常常是好几个人结伴同行。
当然也有胆大的，布仁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