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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发一路磕磕碰碰蹿到了家门口。刚要推门,门开了。见是老伴山杏出来,茂发浑身一软,水桶担子撂了一地。
“他爹,你这是又咋啦?”山杏大叫。听老伴说出去喂小毛驴,山杏并没在意,可迷糊了好一阵,也没见老伴回来,起来前后院也没见着人,将开开大门打划上外面瞅瞅。
茂发顾不上答话,扯着老伴进了院,扭身将要插门,想起了水桶和担子还撂在门口,圪试了下,还是颤颤微微错开半个门缝,探头瞅向谷洞南口。
谷洞里静悄悄的。
茂发长出口气,定定神,蹑手蹑脚地出去捡起撂在大门口的水桶和担子,进了院,指指身后:赶紧的,把大门插上。
“他爹,到底咋啦?”山杏又问。
茂发没吱声。将水桶和担子搁在灶房门口,回头瞅瞅山杏:“吵吵啥?赶紧回屋呆着。”茂发声音不大,但不容置疑。
“俺……”老伴发话了,山杏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
刚到后院,就瞅见老爹拄着拐棍杵在自家门口。
“爹,你咋起来了?”茂发紧走几步,伸手想去搀老爹。
茂发的爹官名叫高鸿运。个子不高,也是一个瘦老头。不过,七十三了,身体还很好,眼不花耳不背,就是腿有点毛病,不能多走道。
“……”高鸿运没吭声,拐棍使劲捣了两下地,扭头进了屋。
“……”茂发朝老伴摆摆手,跟着老爹也进了屋。
高鸿运坐在炕头:臭小子,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出去干啥了?鬼撵了。
“爹,俺……”茂发虽然也是儿孙满堂,但在爹跟前始终还是唯唯诺诺。
“你呀,”高鸿运长长的白胡子一翘一翘,“都五十的人了,你当还小啊。”瞅一眼儿子,口气缓了些,“大早起的,又咋啦?”
茂发两眼瞅着爹,大张着嘴,就是发不出声。想起将将看到的,他两条腿还直打颤。
高鸿运可急坏了:你倒是说话呀?
茂发憋哆了半天,总算结结巴巴地说了话:爹,当,当兵的,关帝庙跟前满地都是。
“甚?”鸿运吃惊不小,“你说甚?”
“关帝庙口来了好多兵,黑哇哇一片。”茂发又说。
“你看清了?”鸿运又问。
茂发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俺,俺听见枪栓声,吓得没头就跑……
高鸿运点着一袋烟,猛吸了几口,吐出一大口哝哝的烟雾,紧盯着惊魂未定的儿子,又问:你没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