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小张,快下来吃饭,今天中午大老总来了,食堂加餐。”工地上,李牙扯着破锣嗓子喊道。
“来了,牙叔。”
离地十来米高的盘架上,一个体格精瘦人长的黑乎乎的少年答应一声,如猴子一般灵活的手脚,三下五除二就跳到了地面。
他下来之后抓起地上的水壶猛灌几大口,又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汗,抬头朝上面吼道:“陆哥,你咋还不下来啊,去晚了就没肉吃啦。”
旁边的李牙眯着眼同时抬头看去。
二十多米高的脚手架上,一个绿色身影正在挥汗如雨。
“你们先去吃不用等我了,还有一点我就干完了。”
上面的人,头也没回的大声回了一句,埋头继续干活。
“唉,走吧。”李牙摇摇头,带着少年先离开了工地。
走在路上,小张问李牙:“牙叔,陆尘哥为什么干活那么拼命啊?”
李牙抽了一口烟砸吧两下嘴巴,转头朝小张笑道:“臭小子,你干活不是也很拼命吗?”
小张腼腆地伸手摸了摸头,露出憨厚的笑容:“我那是因为读书少只能出来打苦力,我来这一个月,陆尘哥他挺照顾我的。”
李牙点点头,问道:“你爸最近怎么样?家里有什么困难和牙叔说,我能帮的我会尽力的。”
小张沉默了数秒,语调黯然道:“谢谢叔,你已经帮我们家很多了,我爸的腿断了,腰椎也有伤,医生说他以后只能坐轮椅度过后半生。”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激烈,“可是,即使我爸变成现在这样,工地的赔偿金到现在还没到位,而且如果这笔赔偿金早点给我们,我爸的腿也许还能保住!”
李牙怕他少年血性,后面少不得惹出什么祸事来,连忙规劝道:“赔偿金的事你别瞎操心,叔也有一直帮着跑这事,你放心,一有转机我会告诉你家里的。”
他看见对方沉默点头,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老张头家这个叫张猛的小儿子读过武校,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易冲动,别看他长的又瘦又黑,但是这一身的精肉是做不得假的。
李牙深吸一口蓝白沙的烟屁股丢掉,叹了口气:“叔和你爸这么多年的交情,看到他弄成这样我也很难受……小陆和你爸关系也挺好的,当初为这事还去闹过。”
张猛吸了一口鼻子,道:“嗯,陆哥人挺好的,上面危险的活都是他来干,让我负责下面简单的活,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像是干这个的。”
李牙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
“你也觉得他不属于这里,其实从他来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来了。嗯,我听老张头说起过,以前这娃的家境不错,他好像还有一个妹妹在这座城市读书。”
张猛听了猛点头:“陆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有文化有素质,而且长的还帅,要换做我是他的话,我肯定不来这里。”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三三两两的工人已经围坐一起在吃饭了。
张猛抻着脖子朝里瞅了一眼,看到饭桌上颇显丰盛的饭菜,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
李牙这时停下脚步,又摸出一根蓝白沙点上,吸了一口,笑道:“臭小子,你是从哪儿看出来人家有学问有素质的?”
张猛歪头想了想,道:“陆哥有一次带我去他家里吃饭,我看到一个书架上全是书,有法律的有经济的,我记得法律学的书最多,哦对了,他家里还养了一条金黄色的狗,看起来很威武。”
李牙听了连连点头,即使走过半辈子路的他也不得不承认,陆尘这孩子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
看人不能看表象。
架子工这种纯苦力工种,一般的人真干不了。
可是那个叫陆尘的小娃娃,人家风雨无阻,一干就是一年!在他带的众多工人当中绝对属头一份!
陆尘干活不仅沉的下心耐得住寂寞,平时对人也很有礼貌,凡是和他在一个工地上干过的人都知道,陆尘有两件劳保服,衣服雷打不动地每天一洗,这个习惯对于在工地干活的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除了话少不爱与人交流以外,李牙其实在心里给陆尘打分很高。
他有一次喝醉酒甚至动了想给女儿牵线的心思。
可惜,他女儿是个大学生。
未来他还会供她读硕士考博士,即便陆尘这娃人品可靠又能吃苦耐牢——有什么用呢?
在工地上即使挣得再多,将来能有什么大的出息?
不过听小张现在这么一说,这娃估计是想自学成才另谋出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