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散发着香气的法棍，我快步走在刚过黄昏的夜色中。在不甚明亮的路灯照映下我注视着自己的影子拉长变形缩短。宵禁之时快要到达，路上少有行人，但我并未紧张：离家只有两个路口了。
经过垃圾回收站时，我隐约看到一个孩子，抱膝蜷缩在阴影里。是找不到家了么？宵禁时被抓到的孩子大概免不了会受点惩戒，于是我凑上前去，犹豫要不要帮助他去警局。许是闻到面包的气味，那孩子立时站起，蹒跚走来。此时我才看出这是个男孩子，面容苍白消瘦，神色惊恐。
他瞟我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帘。
“饿......”我听得他吐出虚弱声音，便掰下块面包给他，听他低低道声谢，狼吞虎咽吃了。我又递给他一块：“你是迷路了么？宵禁的时间快到了，我带你去警局吧。”
“不要......我不能去。”
“为什么？难道你是离家出走？宵禁被逮到的话要受罚的，那可比饥饿难受多了。”
他不说话，我猜测：“你是不是和父母吵架了？还是害怕警察。”
见他依然不吭声，我恼火起来：“我可不能陪你在这耗着，那你就自己呆在这等夜警抓你吧。”
然而我刚刚转身，衣摆就被扯住。我扭头见他犹豫着，最终下定决心，盯着自己的双脚说：“越少人知道我的存在越好，因为我，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抓回去做研究。我......是龙。”
龙。
喷出火焰掠过山脉的龙。
展开黑色巨翼毁灭一切的龙。
我曾以为这都是孩提美妙的童话，直到那一晚，一个男孩在我的眼前展开翅膀吐出幽蓝火球。
我的世界从那之后，变得不同。
天色微明，我一边刷牙一边热牛奶，经过客厅时，看到沙发上有个裹着毯子的孩子，这才想起昨日我把这外表是男孩的龙带回了家。不管如何作想这都是件危险的事，我自问没有勇气面对政府搜查，却也不忍把他上交。思忖片刻，我多做了份早餐放在桌上，又留了张纸条交代事宜留在客厅茶几，这才去上班。
现在是2102年，人类终于将天空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与过去的飞机航线不同，现在天空满是由反重力场支撑的悬浮列车，而曾经占据天空的鸟，统统被划入磁屏障包围的自然保护区，现在大概偶或有几只漏网麻雀发出细碎鸣叫。我乘坐的，正是这样一架列车。虽然有很多守旧人士坚持地铁，但它们因迅捷、方便及风景良好而极受年轻人欢迎。窗外掠过灰色摩天大楼，在晨曦里一切都沐浴在金色的宁静中，半点看不出夜里的落寞。事实上，宵禁实行也不过是这五六年的事，而实行宵禁的政府上台也不过是这十年左右的事，再往前推，地球成为一个整体也不过是这二十来年的事。不，还远远不是一个整体，只是曾经的大国都加入联盟组成联合政府，仍有许多恐怖国家被排斥在外或宣布敌对。恐怖主义依然伺机进行破坏，电视中依然不时报道人体炸弹小型核反应。也正因此，联合政府手段愈加强硬，上一任首相一上台即宣布宵禁。有趣的是，这倒带来了无数都市传说：徘徊在小巷里寻找什么不会变老的少年啦，黏稠泥浆一般蠕动的怪物啦，持扇舞蹈的长发美人啦......每每有人宣称自己躲过夜警天明才回的家，指天为誓夜里曾见过某种精怪，其实天知道他们是醉倒在酒吧里无人理睬还是裹着被子在家里看了一宿恐怖片。不过嘛，精怪什么的，我身边现在倒是真有一个了。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消息。X423线路突发事故暂停运行，请欲乘此次列车的乘客改变线路，我们对您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再播一遍，X423线路突发事故暂停运行，请欲乘此次列车的乘客改变线路，我们对您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本来是早间新闻的电视突然插入这条信息。
幸好我不坐X423，这回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不过这和我没有关系，我还是先想一下今天的工作吧。
带上全息眼镜联网，果然今天的工作单已经传送过来了。大致浏览了一下今天的工作条目，没什么特别，不过是起草合同整理档案等一些例常事务，特别的是页面最下端有一栏提醒，我才想起来下周末公司集体出游。哎，我出游的话那条龙要怎么办，微微有些担心，我决定还是回家以后再作打算。
“有什么感觉么？”
“没什么特别，除了有些闷。”我在头盔里瓮声瓮气地说。
“行了别抱怨了，这不比前几代好多了。”说话的人怀抱双臂注视着我。可惜她全身为带着机械爪的金属壳包裹，所以除了两根前爪抱在一起显得滑稽之外，完全看不出其他。
“是是是。你要一直呆在那个蜘蛛里吗。”
“这才不是蜘蛛。这是最新型号VX130-25脑电波加强型外骨骼，要我提醒你多少遍。”
“可在我眼里，它就是蜘蛛。你明明喜欢蜘蛛嘛不要不承认。”
“我还没有嘲笑你对房间装潢的审美。”
我环顾不大的房间，我和那只巨型“蜘蛛”相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中间是放置了鲜花的木头小圆桌，脚下是大幅白色羊毛地毯，侧面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壁炉。另一侧是半圆的落地窗，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小教堂的尖顶和正徘徊的白鸽。
“我不否认我对于，嗯，几个世纪前的事物有所偏好。”
“反正都是自由控制，何不像我的星空房间或是拉姆的反重力房那样。”
“我是个传统的人嘛。我说测试结束了没？已经下班了，咱们吃饭去吧。”
那边甫一点头，我立刻摘了头盔，眼前的景象消失了，我坐在毫无乐趣的办公室隔间中，身旁除了堆积的电子设备空无一人。没几分钟门被推开，一个黑色的庞大身影进来。
“你好，艾莉卡。”我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