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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玥:中文系的禾玥(1 / 1)

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安吉的秋多雨,淅淅沥沥,竟无将歇。在经历了激荡,疯狂,上瘾的盛夏,我开始了平淡无奇的生活。这是一个萧索的开端,入学的澎湃逐步被味同嚼蜡的常事所取代。

六月的风在身体里扎了个猛子,仿佛经历了一场世纪收受。对视觉感知的修补手术每天都在进行一点,在窗棂畔,站在帘子后看竹林伴随云卷云舒肆意浮沉,已然是近半年来无聊所恩惠的最高美意和生命的顶礼。竹在秋天是不落叶的,即使有,也是在雨声中沉没的消逝。所以大片的林海便是视觉的盛宴,青绿色满目肆意,草木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这与秋季的落寞有着极为明显的分隔符,而这样的金秋落寞,大多停留在朋友圈之中,一个点赞浅浅划去,也便成为过眼云烟。

安吉多山,山上是竹,季节的容颜逐渐模糊轮廓,就像小城时光总是温吞,松紧都是缓缓的温度……

路边的行人总是步履匆匆,顺着灯红酒绿的霓虹灯流向四方了无踪迹,又因为疫情的肆虐和阴雨连绵,前来观光的游客都大幅减少。然而这里的竹林总是热闹的,就像从学校里远眺,永远都是青绿色一片,只有走在入口仰头去看,才会发现叶片的背面也有银白的繁霜,扑烁着光芒在斑驳的碎影间跳动。这样的故事,每一个采竹人都能在清晨看见。

安吉向来是有编织竹艺的传统的。

晴耕雨读,诗礼传家的水墨情怀跳出纸面,一篾蓑衣在手,钻进密林深处,去寻觅那些枝根盘虬,骨节分明的竹子,好造材哩!找到好材料的匠人,往往会心一笑,用安吉方言脱口而出赞美,他们大多都是些朴实的庄稼人,削干净多余的枝杈。扛着赤条条的竹走下山去,去穿过人群熙攘的早市,沉溺梦乡的村庄,和熟悉的乡里打过照面,这便是人气儿。只需等待天朗气清,阳光正好,晒干青竹的水分。接下来的工艺大都要交给贤内助的妇人,用浅浅的铡刀分割枝条,默念着那本祖传的家经,用经验的弧度勾画棱角,顺遂着黄莺般灵巧的双手上下翻飞,竹篾是细藤条,竹篓是好看的小棱花型,竹席则是长短分割……行云流水

制作的工艺品再涂上孩子们喜欢的图案,便是小网红。没有人买也不打紧,留作腊月里蒸包子的竹篾,和回家的孩子们讲述一个手工编织的老故事,都是极好的事,毕竟四方食事,去享受金玉满堂,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手上因为编竹留下的伤口便会慢慢愈合浓缩在肌肤深浅的纹理之中,毕竟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四时风景,不过一瞬笔下年华。匠人的手总是要经过一个冬天的滋养,

这编竹和生活一样,都是淡然处之的事情,恪守在安吉人传承的信条之中。

时下已近凛冬,不知道是否有幸再见宣泄的飞雪,只是温度降的愈发低了,我想生命的节律一定可以感知浙东这场寒潮。所以笋尖怯懦地从泥土里探出头,与寒风撞了个满怀。他们被树上的落叶覆盖了一层,便更加难以察觉。只有真正的老饕耐得住寂寞,满山遍野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过去。

安吉的冬笋是极好的东西,山珍自带的魅力吸引一众食客。这个季节正是第一批冬笋萌发的时候,虽然难找,但总有个别的幸运儿从中发现。抽离褐色的泥土层一把拔起,形如腱鞘的冬笋便能收入囊中。

未到年关,棠下村的石磨早已流出汩汩的浆汁,熬老豆腐的火烧的旺旺的。石缸里腌渍的咸菜还未到火候,夹出一棵来用来解馋却是可以的。冬笋切粒,小火爆香,配上老豆腐和自家碾的番薯粉勾芡,在撒上三两小葱一点,这便是极好的美味。或是配上咸菜简单一炒,辅之以茭白三两,这一道简简单单的炒二冬小菜,便可贯以江东珍之一的佳名。简单的食材就是有着这样无尽的魅力,竹笋初生黄犊角,蕨芽初长小儿拳。这是独属于安吉人的情怀,也是安吉游子思乡的羁绊,试想当一种美味明火熬煮,在时间的期待里滋味愈发绵长,早些时间费力寻找的辛劳慢慢缓释,两杯廖糟酒下肚,心结打开,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成的呢?

这是安吉人的冬笋,这是安吉人的安吉。这样的奇迹也隐藏在莽莽榛榛的竹林的乾坤之下,在雨夜的沉默里酝酿独属于自己的岁月情长。

毕竟出了这里,相同的菜还叫什么美味?

我从振孙先生里的书中读到安吉乡愁,从吴昌硕的画笔里,看安吉人儿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的慵懒与情思。也有三两笔锋浓转淡,远山黛勾勒竹林千里。现在我又俯身看见,这一片土地孕育出的辛劳人民,用双手编织传统的文化,用智慧留住舌尖上的乡愁。

夜晚起风了,竹也再鸣萧萧,听到的却不再是寂寥和孤独,或许盛夏的激情过去,人生的惊喜短暂。但是奇迹总在单调的幕布下萌发泛起……我费力地想将他们搞懂,融入到我自己的生活里。

也许人生便真的也就是这样了,做一个渺小的背包客,从生活密林的入口前行,俯身从大地里寻找惊喜,以时间熬煮,以喜乐下料。虽然我只是飘渺的学子,只是懵懂的世人。却也分外喜爱安吉这一份超脱喧嚣的安逸,心中淡淡眷恋,情意不会凋零。

我将窗户的幕布拉上,还想着明年学期伊始的时候,从村口小店购置一只竹篓,换上麻衣朝山的方向走去,那是安吉白茶长的最好的季节,也在竹林深处,雾霭弥漫的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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