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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韶华(1 / 1)

?守祠人的沉沉叹息带着复杂难明的声音悄然回荡,他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他仰起的脸如万载冰川般冷冽,如九幽巨魔般狰狞。黑浊的气流从那对宛如深渊的瞳中喷涌而出,那是压抑了多么久的煞与戾。魔血染了青天颜,惨白的骨海渗出慑人的黑光,令那一片漫茫的灰白中透出了森然寂灭之气。悠扬低沉而凄厉的嘶啸从黑暗漫无边的月夜中激荡,好似一群洪荒妖兽压抑的凶性释放,那是多么惨淡、森冷、慑人的煞与戾,凝了亘古而不散。

然而,那惊天的煞与戾瞬息间又消散了,他狰狞的脸慢慢恢复,嘴角是一抹似笑非笑的自嘲与苦涩。

“原来在你们眼中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既然你们把我当做孩子,那你们又为什么夺走应该属于一个孩子的韶华!你们扼杀了一个孩子的一切,却给了他越走越深远的黑暗与孤独,一条不归路,一条你们口中他不懂的路,一条你们口中他长大的路……我不懂,从来都不懂,永远也不懂。”

“人总是在迷茫中徘徊,因为不明路……何时才懂得去守护,何时才明白义无反顾?虽然他曾经是个孩子,但那时他挺身而出,是谁葬了谁的韶华,是谁伤了谁的沧桑……这是一条黑暗而孤独的路,注定没有人同行,不为谁而停下脚步……”

守祠人悠悠地低颂,苍老的双目微合,掠过他直望向了灰白死寂无边广阔的天际,深沉旷古的目光,逆断了岁月的凝望,那一刻,举世皆寂。

他一怔,守祠人苍老的身影似化成了世界的唯一,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记忆中,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深邃。那种叹、那种哀、那种惜、那种伤,从逝去的岁月中一点点流泻而出。

到底是谁不懂谁的路,到底是谁葬了谁的伤……

寂静、沉默,伤韵渐起,响起了悠悠的低泣,一曲悲歌,亦真亦幻,若有若无的喃喃不断,伤韵在死寂的灰白中纷飞。

“或许是我不懂,但我已经心灰意冷,厌倦了这片昏暗的天空,厌倦了这种岁月的沧桑,我还只是个孩子,那我便该去追逐属于一个孩子的韶华。”

他轻语,一团霞光从他眉心冉冉升起,透着虚幻,清澈的光华洒落,并不耀眼。古老的国度于霞光中显现,屹立于无边山河尽头,一株遮天蔽日、万古长青的扶桑展开翠绿的树冠,金红的巨阳挂在那株扶桑之上,照亮了那古老的国度,照破浑浑世界。已亡的魂在无边山河中游荡,虔诚礼诵,去寻觅那古老的死亡国度,悼亡的国度……

那霞光燃烧了起来,梦幻的色彩瞬间洗礼了一切,灰白死寂的世界消失,朦胧梦幻如梦的奇异空间笼罩了他与守祠人,时空混乱,岁月朝着未知的方向流逝,不是过去,亦不是未来。

“韶华”他吐出两个生涩的音,岁月朽化,声音传到守祠人耳中。一束实质的眸光在守祠人身前划开一丝朦胧,但也仅能模糊的看见他的身影,两人同处于一片空间却被那梦幻隔在了不同的时间,他在前行,而守祠人在追逐。

古境的力量涌了出来,那是一种奇异的力量,超脱了一切,那是本质,是宇宙的源头——格局。梦幻轻轻震荡,守祠人的身影有了些许模糊,他凭借着自身的格局之力追逐岁月,但就像隔着无尽的汪洋去追逐海尽头的一线彼岸,无限漫茫,永远都到不了尽头,登不上彼岸。

“你总是能给族带来震撼,当初是我亲手转化了你的本源,祭荒殿前也是你借助散去的本源之力才破开洪荒幻境。”守祠人的眸光贯通梦幻的岁月,神识从眸中透了过去,脸色无比阴沉。“但你为什么还拥有昔日完整的本源?还有这一式神通‘韶华’,应该是传说中的神通烙印吧,上古之主留下的一式神通,时空的放逐,来到因果之外的岁月,彻底斩断过去,以修为与最珍的记忆献祭,为自己重启一世韶华。但你觉得这样有用吗?你依旧是你,逃避了族,你依旧摆脱不了一切,你已逝的岁月早已化作了你的沧桑,你可以改变外在的一切,但你终究还是那个你,甚至是更加沧桑的你,因为你放弃了最珍的记忆,值得吗!”

他静静地聆听守祠人的声音,轻的笑了:“曾经是我、当初是我、现在是我、将来亦是我,哪怕轮回之后,我依旧是我。岁月的沧桑,是啊,改变不了我已朽化的生命,即便我修有朽化道,但轮回却可以,岁月的轮回,将重启我已逝的韶华!”

慢慢的,于梦幻的时空中,他画出了一个圆,灰蒙蒙的圆散发着莫名的气息,圆内是一片混沌,不经意掠过,其中似有一个宇宙开辟,但凝神望去,又成了一片渺茫的虚无。

“两世……苍茫……”守祠人倒吸一口冷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的手轻轻抖动,不知是震撼、激动,还是恐惧……

无声无息,那个灰蒙蒙的圆扩大,浮在了他的脚下,混沌的光华如一团烟岚缓慢升腾。他的身体与那混沌光华接触,一点点化作光雨,萦绕在他四周,他自下而上散成一片混沌光雨,岁月褪去,沧桑不再,像是进行了一场最根本的洗礼。梦幻的时空开始变淡,他燃烧的本源近乎虚幻,“韶华”的力量在减弱,隐约有灰白之色透了进来。

光雨纷飞,他忽的转身,回望、凝视,一幅幅画面在他识海中闪现,那是一双朦胧忧郁的眼,那是一抹略显苍白的颜,那是一头拂起的紫发,那是欲语未语淡淡的微笑……

一点点变淡,一点点消散,他猛地挥手去抓,手却化作了一片光雨,他的心前所未有的一痛,有些东西就那么淡去了、褪去了、逝去了、忘记了……他以为……却没想到……原来,那才是他最珍的记忆啊!默默的相守,她总在他身后,他承诺过,但再一次放弃了,唯留下一个人独自的守候,守候亘古等待的孤独……

他深深地睁了眼,一角灰白世界从梦幻的时空中现了出来,那里有着灰暗的天,有着腥涩的血,那是一个浑浑的世界。一道凄美的身影,穿越了空间,烙在心间,那么模糊,却那么凄美。凄美忧郁的一眼凝望,刹那与永恒的凝望,他从那眸中看到了自己化作光雨的颜,有彷徨、有迷茫、有欲仰天长啸的涩、有欲嘶声而泣的伤……

无边的黑芒压了过来,似冥冥中的感觉,霖毅然回首,那一眸,眼中满是烟岚,光雨飘零。她,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凝望,化作了光雨的颜。

黑芒映耀着她背后的天,神力奔涌,长矛划断长空,绝情而来。

她出神地凝望,忘记了一切,眉心黑白两色光轮自动扩散,生死相逐相融,于她身后凝成一尊伟岸的虚影,将她笼罩在内。

死神的长矛直接破开虚影,血从她身前倾泻,倒映着幽光的长矛直透而过,狠的抽回。

殷红醉了青天颜,一瓣瓣如花绽放,两人无声对望,血花翩飞、飘零、散落。

风无言,紫发飞凌,纷纷扬扬掀起,一缕红痕从苍白的脸上滑落,她轻咬薄唇,微笑,凄美,带着浅浅的悠远不尽的苦涩……

那一眸朦胧有泪,那一抹沧桑是伤……

口中微涩,她无声轻笑,缘来如此,缘去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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