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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节 沉舟湖底千年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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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向南穿过江底。

我伏在车厢顶上,耳中只有车轮滚滚,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也不知那些黑衣杀手是否还在洞中寻我,也未听见列车破水前行的声音,知那齐膝深的浊水,在那铁门打开之后,早已顺着泄洪沟流走了。

我心里盘算,如今那林小婉也不知下落,古画的踪影无从知晓,好在此时已摆脱那失忆症的纠缠,重又想起那传国玉玺的藏宝方位,只要较那些黑帮弟子先一步赶到,必可保住它,不至于教它流落到外人手中。

再说那藏玺之地,我其时已然意外觅得——在我奉古画出版社总编之命,到盘龙湖畔的种尸丘上给宫殿遗址拍照,无意中发现那遗址与古画上的背景完全重叠在一起,毫无二致,显然就是古画所标的藏玺之所。如今,我回想自己的真实身份,肩负的使命,自然而然地就将它们联系在了一起,心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心底自有一番欣喜。但是,我也明白,我必须先人一步赶到那盘龙湖,才能保住那玉玺不被黑帮盗走。——我恩师李越谱曾经告诉我,那黑帮手中也有一张由他仿制的画作。说不定,那些专靠杀人越宝的家伙了已经找到那里。一想到这一层,我不由地心急如焚。

轰隆隆——

轰隆隆——

列车在江底划了一道弧线后,戛然停下。车门徐徐打开。

我跃下车顶。从列车驾驶室旁进入大厅。那驾驶员戴着地铁公司的蓝灰色贝雷帽,正立在车门外的警界线上向前方的同事打手势,瞥见我从他的驾驶室出来。大吃一惊,冲进驾驶室用无线电对讲机呼叫保安。

我来不及听他的说话内容,顺着阶梯飞奔向地铁出口。到了地面上,因担心招来警察,我没有招车,而是徒步奔向江滩上,在江边的芦苇丛中找到一只渔船。

那船家正在船蓬里升火做饭。

我给了船家二百块钱。教那船家顺着江堤向下游行去。那船虽是一艘陈年木舟,破破烂烂,连个挡风的篷子都露出数个破洞。但因它船尾装了电动螺旋桨,又是顺水飘行,亦还算快捷。

行得半个小时,远远望见一条支流汇入大江。我知那是盘龙湖的湖口。便教船家拨转船头斜划过江面,从那湖口溯流上行。走了一阵,岸边的房屋渐渐稀少,芦苇却越来越密。待望见盘龙大桥,我让船家靠岸,跳上河堤,径直奔向盘龙湖。

我到了那宫殿遗址处,重新立在那种尸丘上。从脑海中搜索出那古画上的景物,眼前物象与之再次重叠。严丝合缝,毫无分别。更加印证先前的猜测,不由地大喜过望。待起伏的心潮稍稍平定,再移目望向遗址下的盘龙湖,只见湖岸高起,逶迤连绵,围着一汪碧波。那碧波随岸而走,近处看去,时广时狭,瘦时堪比西子,丰时犹胜玉环,从高处望去,那湖的形貌盘旋蜿蜒,张牙舞爪,不见首尾,恰如一条盘龙。

我心说,难怪这湖畔的古城被唤作盘龙城,大概是因貌而得名矣。

我走到湖边,恰有一阵风从湖面掠过,刹那间,涌起一阵洪波,层层叠叠地向湖心滚去。此时,恰值正午,一轮烈日照在波心,银光烁烁,那湖竟如玉龙抖鳞,啪啪有声。教人见了,生出许多敬畏。

再俯看那湛青碧绿的湖面之下,隐隐的水草摇手,鱼走虾戏,一群群,一队队,就如水中市集,繁华热闹。我啧啧赞叹一阵,留意那湖底,见一片水草下蛰伏着一长条暗影。心说,只怕那里便是藏玺之处了。转见堤岸下有一叶无人小舟,便展臂跃在舟头,拔出竖插在黄沙中的竹竿,点在岸上,向那暗影行去。

到了那暗影上头,俯身水面,见那暗影如一长龙盘在水底,影随波动,心里好奇,插竿水中,去戳那长龙,直觉竿底笃笃作响,那长龙至为坚实,分明是一处水底建筑。心里不由地大喜,只道那玉玺必定藏在其中。可是,眼下自己既无工具,又无帮手,那建筑卧在水底,想单凭一己之力将它掘开,却是一桩天大的难事。

要怎样才能进入其中呢?我左右寻思。正在抓耳挠腮,不得其方,却听见对面岸上一人高声道:“左焰,找到宝玺了么?”

我听那声音耳熟,心里一惊,抬头望去,正是那个匪警大佬郭真超,而且,他身后还立着数十名手端燃爆枪的黑衣人。

其时,我与那立在湖堤上的郭真超距离尚在百米之外,但因湖面空旷,他志得意满的腔调仍是清楚地传到我耳中,想起他为私利假公权加害于我,屡屡置我于枉死之地,又害了我妻子性命,致使燕燕不知所踪,实在是可恨之极,便大声斥问道:“郭真超,你为何三番五次害我?”

那郭真超看了看四周,高声道:“枪杀外国游客,加入黑社会,围攻警察,你哪一项都是死罪。我好心劝你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你却暴力抗警。这又怎能怪我?”言语里一如既往的俱是仁义大德,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全是我咎由自取。

那郭真超显然以为我尚处在失忆中,还想拿这样的话来诓我。我怒声道:“三年前,你与尹文彬勾结意大利黑手党,用渣土车将我撞下山崖,又在崖底向我开枪,证据确凿,容不得你诡辩。”

那郭真超迟疑了一下,知我已然恢复记忆,声音立时小了两分,应道:“你的证据在哪里?”

我知他生性凶残,为人狡诈,如果说出存放证据的地点,他会立刻向我痛施杀手。便说道:“你这个人过于狡猾,我当然不会放在身上。”

那郭真超低了下巴,虎视眈眈地望着湖面。脑子里却飞快地打着主意,过了一两分钟,突地抬起头来,高声道:“左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东西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我冷冷地道:“你先叫你的人退出盘龙城。”

那郭真超狰狞地一笑。道:“你想死,那好,我就成全你。”一挥手。那数十名黑人举枪齐射向湖心,一团团火球裹着令人窒息的高温,冲着我呼啸而来。

我伏身舟底,可那小舟被数发火球击中。嘭嘭爆响一阵。便成了一只浓烟滚滚的火船,左舷露出一个大洞,湖水咕咕地灌进仓中,转瞬间便淹至我脚面,晃晃悠悠向湖底沉下去。但那骇人的火球依旧不断地飞来,有的落在水面上,哗一声爆裂开来,掀起一根根水柱。直射上空中。我来不及细想,憋足一口气。一个鱼跃扎进湖中,因惧那火球的威力,不敢飘在湖面,一直向湖底游去。到了湖底,渐渐接近那一长条黑影,伸手抚去其上覆着的淤泥、水草,那黑黑的东西,竟露出一片透明的水晶,那水晶呈圆弧状,像一个巨大的水泡罩在湖底。那水泡借着湖面射下的阳光,晶莹透亮,一眼便可瞧见水泡中的景象。

那水泡中,东西两边各有一屋,设有桌、凳、床榻,桌上有水壶酒爵,全是一些青铜古物,还放着一方模样古朴的盒子。那盒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通体乌黑,没有一丝光彩,与别物大为不同。屋的北边有一道门虚掩着,门外一条长廊通向湖堤。

我看到此处,口中的气息已然不足,直觉得胸闷,耳中嗡嗡作响,便想用手掌去戳开那水泡,钻到里面去。可是,那水泡竟然在我指下发出嘣嘣嘣的闷响,坚硬无比,仔细一瞧,哪里是什么水泡,赫然是水晶石打磨出的避水罩。这屋子竟是一座水晶宫。显然这里是进不去了,又不敢浮到水面上,只好顺着那水晶长廊,向湖岸爬去。走了一半,胸中气息便告用完,无法再闭气,只好壮胆窜升到湖面。

那湖面上这时已然寂静无声,我心里奇怪,只道那郭真超多时见不着我,便率队离去了,也不多想,又憋足了一口气,潜到湖底,顺着那水晶避水罩摸向湖边。大约摸了十数丈,便到了水晶罩的尽头,眼中所视,沙砾贝石光影揺动,显然也已到了岸边,便从那水中冒出头来,走到岸上。虽然身上湿了个透,但因天气湿热,反倒觉着凉爽无比。心说,那水晶罩分明伸入了湖堤底下,其入口必然就在这湖堤之下,想到这里,便在堤下的沙滩上左右各走了十来步,却并未见着一个门径,除了黄沙以外,别无异样,举头见湖堤顶上立着一块石碑,在石碑左首三四十步的位置有一株古柳,正绿枝串串,随风而舞。因见四周平旷,这株古柳煞是突兀,觉得很好奇,便爬到那树下,见这树直径约有五六米,树冠撑开,犹如一把巨伞,遮着烈日,甚是阴凉,因在水底游了这一阵,体力消耗甚大,便卧在树脚下闭目小憩。过了一阵,蹬脚翻身,也不知足底碰着了什么机关,树身上哗地一响,启开一个黑森森的洞。想起那水晶罩的走向正是通向这树下土堤,心说,难道这树洞就是进入那水晶屋的入口,不由地大喜,猫腰钻入洞中,待眼中渐渐适应那洞中的光线,见有一条石阶自脚下斜伸向地下,沿阶下行,洞府渐至宽大,渐渐明亮,抬头上望,鱼龙翔于顶上,玉蚌开合于穹顶,似乎伸手可捞,竟已进入水晶长廊之中。那长廊两边的墙上皆挂有青铜油灯,墙面尚有油灯熏黑的烟迹。走到近处瞧那青铜油灯上,绿锈斑斑,灯油早已枯尽,却又有缭缭的松香味飘出来。我识得那青铜油灯俱是上古时代殷商器物,算到眼下,竟已过了三千多年,不由地大为吃惊。

在长廊中走了三五十步,洞府陡然变得十分宽敞,又委蛇走了数十步,见前方不远处露出一道扇子样式的朱漆铜门,半开半合着,上前推了推,很是厚重,无法移得分毫。转见门旁有一圆盘,握在手中一旋,那门便悉数滑进了石壁中。眼前闪出方才望见的那座石室,和室中的两厢房屋,圆桌圆凳。我走至那圆桌前,见那桌凳全系白玉石打磨而成,虽然过了数千年,仍是光滑如脂,未着一尘。拿起桌上那只黑漆漆的盒子。只见盒盖上写着四个篆籀小字:传国宝印。心说,原来这天下文物至尊真的在此,不由地心喜若狂。塞入怀中,转身欲离开水晶室,却见那桌面上放着五六支青铜酒爵,上面模刻着一行籀文:“盘龙城院子山制”。不由地想起那神出鬼没的婉儿便是院子山人。闪过一念。因惧那郭真超跟入这水晶宫,转身顺来路向外行去。

到了那树洞外面,心说,这水晶宫也是古人遗下的宝物,亦要善加保管,不能为恶人得知,便想着如何合上那树洞。用手去那树洞的门里门外摸了数遍,也未找到一个机关。正在迷惑,那门却哐地一声自动合上了。看不出任何缝隙。我不由地在心里感慨古人心机,巧夺天工!

我离开那古柳,奔入旁边的密林中,见有一条蜿蜒小径通向前方。那树林甚为浓密,小径上又落满经年的黄叶,显得至为清幽。没想到,才走了百十步,就听见草丛中哗地一响,我前后左右站起一圈人来,正是那郭真超领着那数十名荷枪实弹的黑衣人。

郭真超举枪瞄准着我,得意洋洋地道:“左焰,把东西交给我。”

我见自己被围在中央,无路可走,知道自己一把宝盒给他,他立刻就会开枪要了我的命,但是,若不给他,他也会杀我灭口,只有用宝玺作押才能护身。

郭真超冷声道:“别磨蹭,扔过来。”

我冷眼盯着他满是横肉的脸庞,道:“我给就是,你别开枪。”

郭真超将手枪放下,道:“我说话算话,只要你交给玉玺,绝不向你开枪。”

我将手伸入怀中,抓住那柄意大利造手枪的枪柄,拨开保险,再一并抓住那宝盒,从怀中慢慢拿出来,将宝盒交到另外一只手上,用手枪对准宝盒,道:“你若开枪,我就一枪毁了这玉玺,来个玉石俱焚。”

谁知那郭真超听了,竟连声叫好,道:“好好好,你有种,来呀,把那个小杂种给我拉出来。”

说着,他身后闪出一名黑衣人,手里赫然抓着我燕燕。燕燕嘴上粘着一块胶布,泪花儿在眼眶中直转,可嘴里只唔唔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郭真超伸手撕开燕燕嘴上的胶布,那燕燕开口就骂道:“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绑着我干什么?”

那郭真超伸手在他脸上扇了耳光,啪——清脆的响声,像一发子弹击中我的胸口,我怒声叫道:“郭真超,你这个疯狗,放开他,他只是一个孩子。”

那郭真超冷笑道:“放不放他,就要看你表现了。”说着,将手向我一伸,“拿来吧。”

我怕燕燕吃亏,又怕玉玺到他手中后,他不会放过我们父子俩,便要他一手交人一手交玺。那郭真超怕我真的用子弹打碎那玉玺,便答应了我的要求,派出两名黑衣人,抓着燕燕的手臂走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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