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师父突然叫我到禅房里,外面绿叶繁茂,禅房在树叶遮挡下很是阴凉,颇有些庄严肃穆的味道。
我老老实实坐在师父对面的蒲团上,对着他有些嫌弃的脸。
“苏仁,你今年十四岁,刚过了总角的年纪就要下山了,虽然你功夫可以,但是江湖上人心险恶,你还是要多多在意。”
我不以为意回答的很是随意:“知道了,师父。”
“为师跟你说严肃的事,你还这般不正经!”老和尚作势要打。
我动都未动,他便已经收了手:“罢了,今天叫你来是别的事。”
说着他递过来一本小册子,很薄,还是一半的。
“啥?”我笑着接过来:“还有下山指导手册不成?”
老和尚详怒:“正经点,这是你娘的东西,现在转给你,先说好啊,仇影给我的时候就是半部,我可没动它。”
我仔细看了看这陈旧染血的册子,封面依稀写着“红邪心法”,这还是邪教的半部心经?
老和尚认真观察我的表情:“红邪是邪教,此前不将这个给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是练武奇才,走大道坦途才是正理,给你这册子是因为它是娘唯一的遗物,我劝你不要碰这些歪门邪道”
我漫不经心的将册子揣怀里,我又不傻,这种半部的东西碰了绝对麻烦不小,留着便是自然不会去修炼。
老和尚看我毫不在意,明显松了口气。
此事了换我搓手贼笑:“师父,我也有事找你,你看这就要下山了,你是不是要给我点盘缠?”
老和尚一本正经:“阿弥陀佛,出家人出门在外都是靠化缘的,因缘际会都是功德。”
“我看起来像和尚么?”我一甩身后长发问他
“所以你要看造化。”老和尚很淡定。
我不淡定了:“你少来这个,把你藏的钱给我拿来用用。”
老主持死死按住木鱼:“成何体统,你见过谁下山问主持要钱?”
“你主动给?还是我抢?”我已经开始挽袖子。
老主持气得胡子都要飘起来了:“你这小混蛋,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了?”
“反正你打不过我,你要是喊人就先掂量掂量人来了你丢人还是我丢人。”说着我指了指他的木鱼。
“我不该教你武功的……”老主持放开了按着木鱼的手很是悔悟。
“你确实该后悔,当初我告诉过你我不想学,你还打我你记得么?”
我不客气的拿起木鱼自己掏起来:“呵,里边塞的银票见多啊。”
老主持还沉浸在回忆里:“还不是当年看你根骨及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我起了惜才的念头,谁知道你这性子……”
“行了,打住,每次都是这套词,听得耳朵都要出老茧了。”我抽出两张银票放回木鱼,其余统统揣了怀里。
“孽……孽孽孽孽障!”老主持终于看清我拿了多少一蹦三丈高。
“嘘,再叫别人要听到了。”我贴心的提醒他
“你这臭小子下手忒黑了,你知我攒这些用了多久么?气得我要原地坐化了!”老主持压着嗓子吼我,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胡子跟猫炸了毛一样。
“呵呵”我笑出声来:“师父,就冲你这么精神,再活个百十年的没问题。”
“可烦死我了,快走!”老和尚一怒,手里敲木鱼的杵已经直奔我飞了过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我习惯性的笑退一步,轻触直飞而来的木杵虚化个圈,四两拨千斤卸去力道接在手里。
这些年他没少扔我东西,鞋,树枝,棋盘或棋子,甚至禅杖跟砖头。种类之多不可细数。什么时候扔、怎么扔,多大力度都取决于我惹他时他在做什么。
只有这一次我双膝跪地,捧着他扔我的东西,恭恭敬敬的送了回去。
老和尚确实不年轻了,没有生恩却有养恩,这一别再见已不知何时。
“师父,徒儿不孝,请您保重。”
“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聚散早不挂在心上。”老和尚嘴里这样说,眼里却有水光闪过。
“是,师父说的对。”我忍不住偷瞄他那个藏钱的木鱼,撇了撇嘴。
禅杖直接甩了过来,我反射性的接住。
场面静了一瞬。
“你这孽障,今日动身?”老和尚缓缓开口,声音都有些沉闷。
我颇有些心疼,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一个月后动身,刮完了你这,还有几个师兄不是……”
老和尚脸上最后那点不舍都没了,我近距离欣赏了一出赏心悦目的变脸,然后被撵出了禅房。
剩下的一个月,我在庙里做尽了想做的事,调皮捣蛋自然不会有,打小也不是个孩子,但是该算账的算账该盘剥的盘剥,最末了去后山打了数只松鸡,拐着庙里刚入门的小和尚们出来吃。
小小年纪遁入空门,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娃,没吃过肉就当了和尚太可怜了。小东西们吃都吃了,回去就跟管戒律的大师兄告了状,为了这点破事差点没跟全庙的和尚打起来,闹到师父出面。
“你这孽障,竟然怂恿弟子破戒,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想跟你说的,就逐出师门吧!”山门前师父跟着送别我的师兄们站在一起,送我的队伍很庞大,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别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爹,你不能不要我了啊”我假做愁容。
全庙师兄弟都被我一声爹震在当场,老主持气得把鞋都扔出来了。
最后我是在老和尚气吞山河的一声“滚”里下山的。
走的潇潇洒洒,根本不回头。
希望这样的离去能让他们面对离别不难过。
走出好远了,突然听到一句带着内功的爆呵:“小混蛋,你是真的被逐出师门了了了了!!”
代发修行仍是佛门子弟要守戒律,今日除名何尝不是保护。
“我知道了了了了!”我的回答也回响在山峦密林中。
这一去,便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