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若不是面前的女子是他姐姐，他真想一巴掌呼下去。
方媛像是没看到他的脸色一样，自顾自道：“咱家树上吊了几个，井里填了几个，这要是真算起来，得有多少条命才够还，杨青天这事干的对，我回头可得给杨大青天送个匾，写上‘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方同讪讪笑了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砸吧砸吧嘴，又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
“姐，行了，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你埋汰我也没用啊，没了咱家的底子，康王也未必……”
他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来，方媛冷冷的看着他，让他心里有些发慌。
方同喝了杯茶，“姐你也知道的，咱家这些年主要就靠着放债还能赚几个，生意不好做啊，要是这行垮了，咱们家可是首当其冲不太好过……”
“看你那没用的德行。”方媛一拍桌子冷笑道：“就这么点事情就坐不住了？亏你还是个男人长得人高马大，还不如个娘们。”
方同低眉顺眼道：“我的姐哎，这可是镇北王，您知道那这个封号是怎么来的吗？”
方媛凤眉倒竖，杏眼深邃如寒潭，斥道：“慌什么？不就是这点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杨易又怎么样？他能跟蔡京对着干，能跟江宁府的所有勋贵杠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的本钱里面有多少是达官显贵，又有多少是宿儒大绅，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当年王荆公把人弄得多惨？不也一样挺过来了？”
方同被说的哑口无言，论难言善辩，他还真不是这位足智多谋的姐姐的对手。
方家老太爷也是多次可惜方媛不是个男儿身，不然方家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方媛冷哼一声道：“话又说回来，不让放印子钱，大家都不放债，那些用钱的人怎么办？”
方同皱眉，思索了一会道：“杨易说了，让衙门放债，利息比民间的低一成，还款期限按着夏税秋粮来收，并且，还鼓励士绅豪强一起投资，按比例分红。”
方媛虽然嘴上教训弟弟凶，但是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
她沉吟道：“好个杨易，击退辽军，收复燕云，本以为是个莽夫，没想到心思细腻的很。
他这是要把士绅收编起来，放债由私营改为官营，要是强硬些，那些人未必会买账。
但是这条路子放出来，有的是人想要巴结，咱们在江宁的印子钱先不放了，避避风头，江宁外的照做，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还能管的了？
再说了，眼下咱们也没钱往外放，马上秋天就要过了，在咱家存钱的那几位可是要到了要利息的时候，还有该打点的那几家，一大笔钱要支出去，我想着都头疼，你难不成还要放债出去？你能少花点银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方同被骂的抬不起头，嘟囔道：“生意的事能叫花钱吗？我这叫投资。”
方媛嗤笑道：“投资，跟卢炳良出去赌钱也是？一输就是几千两下去，方大少还真是阔绰。”
方同顿时来劲道：“那可不是嘛，我这也不是白输，陪着卢公公咱也换了个机会回来。”
他有些手舞足蹈起来，在家里他虽然是方家继承人，但是大家心里真正服的还是他这个姐姐。
直到她现在要嫁出去了，方同才有机会渐渐接触家里的生意。
白色的香丝丝缕缕从铜炉内换换升起，光线微弱，方同眼里光芒闪烁。
方媛一惊，难道这个废物弟弟竟然开窍了？
她道：“什么机会？”
方同道：“广州那边过几天要来个船队，是国外的贡品船队，好像是遭了船难，贡品不能上解，打算就地发卖，不然可是亏到姥姥家了，那些犀角苏木可是好东西，外边正好急着要，低买高卖，那就是上万两的利润。”
他的眼里闪过贪婪的目光，已经在畅想有钱之后该去哪个青楼里祸祸了。
方媛皱眉道：“照你这么说，那本钱呢？这么大的生意，肯定要支出不少银子，咱们这次光是还利就要抽空咱的血了，我的婚宴不必多说，三房，四房可都不是个省心的，处处可都要用钱，我变不出银子，眼下还得买染料，若是没有现银，布庄和机房可得停工了。”
方同赔笑道：“姐，咱们方家现在只是一时的困难，谁做生意还没有困难的时候，你的婚宴更要摆的有排面，不如此不足以稳定人心，至于银钱上，嘿嘿，姐夫那……”
方媛脸色一沉，“休要再提！让我怎么跟他说？我张不开这口，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这么点破事就要麻烦康王，将来真要用钱那该怎么办？”
方同听方媛话里有话的样子，连忙道：“姐，您别跟我绕弯子，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你还有钱？”
方媛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二房家的丫头老太太不是给她准备了不少嫁妆吗？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怎么也有个几万两，全给这丫头了，咱们先拿过来。”
方同一愣，摇头道：“姐，二丫头可是得老太太的欢心，她那笔嫁妆钱，我之前可是支了几千，再多不合适啊。”
方媛嗤笑道：“反正都支了也不差这次，不是给你还赌债，哪来用上这么多钱，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既然做了初一那就干脆连十五一起，把那些钱都挪用过来，过了这一关，日后周转开来，再还给她就是，反正现在二丫头还没婆家，不至于需要嫁妆。”
“话不能这么说，她这个年纪说婆家快，爹前几天不还说了，二丫头岁数大了，自小没了爹娘，咱们得帮衬点，说个媒。”
方媛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还不简单，让她不想嫁不就成了，老太太当初可是放出话，若是她不想嫁，谁也不能拦着，得她自己同意才成？。”
方同惊愕道：“怎么个让她自己不同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