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虎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画眉去伺候犯病的老爷,也是因为不想和我同床,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并不在乎,画眉是我老婆,只要我对她好,她迟早会回心转意的,但是……现在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小厮面色尴尬道:“虎哥,你别难过,二爷说了,会给你再找一个的……”
沈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叫他的话咽了下去,寒意透入骨髓,浑身汗毛竖起。
“我只要画眉!”
他慢慢走到小厮面前,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厮,“你一直跟在二爷身边,不论是什么事情,都不看瞒过你的眼睛,说,画眉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会溺水?”
那小厮目光躲闪,“这……我也不知啊,虎哥,我就是个下人,二爷的事……”
沈虎粗糙的大手握成拳头,黝黑的手臂上青筋毕露,像是虬结的巨龙,他冷酷的看着那个小厮,手上噼里啪啦作响。
小厮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说,但是在沈虎冷漠的目光中,渐渐屈服。
“是……那天,画眉姐怕手下人不用心,去仓库清点东西,于是帮忙清点,二爷看着画眉姐好一阵子发呆,然后就跑过去跟画眉姐说话,之后让画眉姐陪他去吃饭,本来也没事……”
他犹豫了一会,随后看见沈虎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来喝了点酒,虎哥你也知道的,二爷这人没什么酒量,还偏要喝酒,一喝就醉了,这也不知道二爷醉了会干出这么个事来,以往二爷跟府里的丫鬟轻薄惯了,只是对画眉姐是客客气气,没想到这么一会……画眉姐竟然直接跳了河。”
沈虎脸上肌肉抽搐,神色变换,好一阵子,才道:“二爷平日里不是忌着酒吗?”
气氛异常凝重,那小厮不敢怠慢。
那小厮道:“二爷这几日心情不错,就多喝了点,本来准备打算去找姑娘乐一乐,就吃了点助兴的药,谁知道那药一碰酒,药性发作的快,二爷平日里也是个体面人,这次却是跟发狂一样,其实二爷后来也很后悔,但是也是没想到画眉性子居然这么烈,丫鬟就算成亲了,也是主人家的人,伺候一下主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爷瓶平日里去搞那些机户的老婆女儿,也没出什么事,大部分的打赏点银子,就不了了之,没想到画眉居然直接投河,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沈虎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画眉死之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那小厮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一开始二爷动手的时候,画眉姐一直叫虎哥,虎哥,您可别怪二爷,他也是被药蒙混了头脑,平日里万万干不出这些事情。”
沈虎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多说,我心里清楚,都是做奴仆的,哪里还能对主人不敬?不过就是为了看看真相罢了,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了你回去吧,以免二爷责怪你,画眉的丧事我来就好了,就不招呼你了。”
这时候的沈虎又变成了以往的懦弱老实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惊鸿一现,但是刚刚那场景,这小厮心里却是怎么也忘不掉。
杨易走在田地上,身后跟着一堆人,很有领导的风范,在他旁边是一堆穿着公服的衙役正在丈量土地。
虽然在秦代就已经统一了度量衡,但是即便是到了明朝,各种度量单位依然不是一个恒定不变的数值,而是根据具体的场合情况又不用的标准,更何况现在的宋朝。
以尺为例,所谓“一尺”并不是指一个固定长度,分为裁衣尺、营造尺、量地尺,其长度规定都是按照规矩来,在一尺的这个标准下,三种尺都是不一样的长度。
对于民间最重要的概念“亩”,也没有一个定性,在不同的省份一亩地的大小并不相同,有的地区则是以粮食产量作为亩的恒定标准,保证每亩地的产量差不多。
所以在测量的时候,光是靠肉眼是看不出来的,而这种在统计上造成的差距,就是乡绅胥吏的收入。
士绅的优免不是没有上限的,后世所谓的举人免田地税的说法并不准确。
举人名下的田地依然要缴税,只是有了举人的身份之后,他就有了做官的预备资格,而官府在与举人交涉的时候,也会维护举人的体面,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如此一来,举人名下的田地也就没人会去丈量,只要他随便报个数字,说多少,就是多少,不会有人头铁去追究,聪明人不会去查,傻子没那个资格查。
而乡间田地里自己开荒,则是需要报备到衙门,若是衙门里有人,一样可以随便说个数字,记载到朝廷的册子里,就是收税的标准,多出来的田地不会上缴,算是自己的灰色收入。
尤其是这种经常发大水的地区,耕田变成水池,实在太过常见,这也就是意味着要常常在田地的面积上做修改。
基于这种原因,各地的粮长想要钻空子实在太过于简单。
至于官府为什么不派人亲自出来测量?吃力不讨好,非常辛苦,一般的官员干不了这事。
再者,在丈量百姓田地的时候,难免涉及到利益方面,百姓心有疑心,就会发生冲突。
而且胥吏中常常有压榨百姓的现象,若是与当地百姓产生矛盾后果可想而知。
官都是人当的,那些士绅若是肯花点钱贿赂,最终报上来的结果也没什么差别。
重重麻烦之下,朝廷也不愿意大费周章,弄得个民怨沸腾,干脆就随他去了。
杨易看着一幕幕田地,这些土地在他的眼里却是一条完整的利益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