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长一段时间,工作室里面只有响起火焰燃烧的声音。
“……“克罗佐”变得妄自尊大。他们忘了体内血脉的存在,以为魔剑的力量就是自身的力量……利欲薰心,轻率地持续量产魔剑。”
——所以受到了诅咒。
韦尔夫先生如此清楚地说着。
““克罗佐”效忠的王室……王国在战争中暴虐无道,烧掉了精灵们的村庄,因而招致怨恨……”
“这个我有听过。”
“他们招来的还不只是精灵的怨恨。也包括了将血分给始祖的仙精们。”
“!”
“仙精喜欢定居在绿意盎然的土地上。魔剑的力量导致山脉变貌、湖泊干涸、森林焚毁……如同精灵失去了村子,仙精们也被迫离开了家园吧。”
琉小姐告诉过叶晨,克罗佐与精灵曾经有一段过节。
就像是恩将仇报一般,原来仙精们珍爱的事物也被“克罗佐的魔剑”夺走了。
“精灵们将愤怒对准王国。而仙精们的愤怒则是对准了魔剑与“克罗佐”。”
“……”
“在一场战争中,用在战场上的所有魔剑都毫无预警地碎裂了。还没使用就化成了飞灰。不用说,一直以来仰仗着魔剑的王国军在那场战争中溃不成军。”
“那是仙精们造成的吗?”
“一定是了。同一时期,“克罗佐”再也做不出魔剑。整个家族被仙精们诅咒了。”
所谓的受到诅咒原来是这个意思……
叶晨心中想道。
“王国之后一样连战连败,而变成废物的“克罗佐”被迫负起败战责任,地位遭到剥夺,就是所谓的没落贵族啦。在我出生的时候,家族已经完全没落了。”
从天堂跌入地狱。要说是报应的话也算是理所当然。
唯一奇怪的一点是……
“既然“克罗佐”已经不能制作魔剑了,可为什么你能够打魔剑?”
“是啊。我能够打造。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是诅咒时效过了,还是仙精们气消了,又或者是只有韦尔夫先生比较特别的关系?
虽然原因不明,总之听起来,整个家族里面目前只有韦尔夫先生一个人能够制作“克罗佐的魔剑”。
韦尔夫说自己不理会克罗佐家族的制止,离开了土生土长的故乡……漫无目的地流浪时,被赫菲斯托丝女神收留了。
“虽说是为了振兴家族,不过我还是很感谢老爸他们教导我的锻造技术。因为有他们,我才能够体会到亲手制造武具的喜悦。”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上升了一个阶段。时间的感觉早已变得暧昧,只见韦尔夫先生从炉子里面取出掉落道具,移到铁砧上面。
“哥布林领主的尖牙”保持着原形染成红色,仿佛随时都会融化。
“我其实并不讨厌在满是煤灰的破旧工作室里面像个助手一样待在老爸或老头身旁……我还记他们让我第一次打铁的触感……”
韦尔夫的声音中隐约有种忧郁的味道。
“然而……老爸他们一知道我有天分,就逼我制作魔剑,说是要取回“克罗佐”的荣华富贵。”
韦尔夫先生手拿着榔头,呼吸了一下。
接着他竖起眼角,将嘴唇抿成一直线。
这是叶晨第一次看到韦尔夫先生身为铁匠的样貌。
“……他们竟然敢说要我打造能够讨好王室的工具。”
说完,韦尔夫先生手握铁锤一口气敲下去。
“不对吧,武器不应该是这样的东西吧。”
金属敲击的重响500。开始锻造了。
韦尔夫先生敲打着铁锤,就像是捶上自己的心意一般。
“武器既不是政治工具,也不是飞黄腾达的手段,而是使用者的左右手。”
捶打的动作虽小,不过冲击声却尖锐得吓人。
有了能力的“力量”加成,每一下锤都隐藏着过人的威力。
“即使持有者孤军奋战,不管身处何种困境,只有武器绝不能够辜负主人。从握住刀柄的一刻开始,这个玩意就与使用者身心合一了。”
也许是施力大小有别,每次挥动铁锤的方式都有着程度上的差异。
有时候重重捶下让金属延展,有时候则是细微敲打以调整形状。
红色的金属块形体渐渐产生变化。
“铁匠(我们)必须制作出那样的作品。”
投注的是对武器的热情。仿佛韦尔夫先生自己化成了火焰。
过于真挚的专心一志。
“透过升温至极限的热度竭尽全力与铁块交手。我们必须和铁块正面对决,最后才有办法完成一件武器。怎么能当成副业来做?怎么能利用血统来铸剑?怎么能忘了锻造的初衷?”
心无旁骛地打铁。
气势逼人,有如鬼神附身一般。
韦尔夫先生在那火红燃烧的金属深处看到了什么呢?
“我讨厌魔剑。抛下主人绝对会碎裂的。”
迸散的火花。鲜红的闪光。
每当榔头命中掉落道具,烧烫的细小金属片便飞向空中。比起冒险者的防具,韦尔夫先生所穿的黑色和服便装并不逊色,红热粒子遭到弹开,掉落在地上。
这个时候叶晨才注意到——韦尔夫身上褴褛般的和服便装其实是工作服。
那烧焦般发黑的色泽与老旧的外观正是经过了多不胜数锻造作业的铁证。
“我恨透了魔剑。那种东西的力量会使人腐败,无论是使用者的矜持,还是铁匠的骄傲,还有其他各种事物。至少我们(克罗佐)打造的剑就是这样。”
连身为制作者的锻造家族都无法避免堕落的命运,强悍无比的魔剑。
“受诅咒的魔剑锻造师”。
叶晨可以稍微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意了。
“我不打造魔剑。就算打造了,也不卖。”
不顾汗水滑落脸颊,韦尔夫先生举起了铁锤。
打击声阵阵响起,毫无间断,火热且激昂的旋律淹没了整间工作室。
韦尔夫先生只看着面前,一再敲下手中的铁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