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v包厢屏幕上闪过一句句歌词：酒过三巡你在角落，没人记得你的模样……伴奏寂寞地响着，并没有人唱和。一个女孩子伏在茶几上，单薄的脊背微微拱起，一点一点的颤抖，隐约可闻一点点抽噎声。
凌霄一向倔强，即便哭起来时也只是紧抿着唇默默流泪，不肯发出一点儿声响，偏偏却越发让人觉得伤心入骨。
毛不易的《消愁》一杯敬了明天一杯敬了过往，可是凌霄此时此刻既忆不了过往，也待不了明天。
歌曲千回百转，歌词道尽心伤，听在伤心人耳里，一字一字像在凌迟，一句一句似在剜心。此时凌霄却没再流泪，只是安静的甚至于呆滞的，抱着膝窝在沙发里，红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连服务员进来续茶水都不曾注意。
服务生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见凌霄呆呆地盯着前方，虽然不确定客人是否在看他，依旧职业性地微笑，却发现客人毫无反应。他不由得胆大了些，细细打量起客人来。这个沉浸在伤心中的女孩已经是连续三天一个人来听歌了——她只点歌却从不唱。独身一人进kv且这样伤心应该是失恋了吧！可，曾经，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清楚地记得，这个女孩即便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也似乎荡漾着泉水般的笑意。她那么美，他第一次见她走进KV的大门时，几乎失态。那时的她，笑容婉转，一双眼在顾盼间连大厅里迷离的灯光都失了光彩。他读书不多，并没有怎样斐然的文采，无法准确地描绘出他与女孩对视那一刻他内心的悸动。但歌厅里有首歌叫《一眼万年》，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心里无端端地浮现的便是这个词。
在众多的男服务生里他从来不是最积极的一个，然而那次他脑袋还没回过神，腿已经带领他走到了她面前。当时她身边还站在一个年轻的男孩，戴着细黑框眼睛，文质彬彬的样子，牵着她的手。他领着他们走向包厢的路上，几次回头，看到的都是女孩侧着头微笑着认真听男生说话。而他几乎失态的注视，她一点儿也没觉察。那时他便想，她一定很喜欢那个人吧，喜欢到眼里再看不到其他人。
可是这几次，却是她一个人来，淡漠的神色，红肿的眼，再没有从前那种似乎连空气都能被她的微笑搅动的神采。这三天，她一直处在发呆和流泪中，即便是在这无人的空间里，她哭的时候也是抱膝埋首，从不见泪痕满脸亦不闻哭声。偏偏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伤心，让他不能自已，他多想劝劝她，却发现连安慰的话都无从说起。只能每次她来时，他在门外守着，为她续那热了又凉茶水。而她除了偶尔对着他勉强一笑外，似乎再没有注意过他。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正眼注意过他吧！但那又如何呢，只那惊鸿般凄零勉强的笑也足够他不顾一切了。
大概是他这次待的时间长了些，她竟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男孩猝不及防，几乎狼狈的对上她的眼。包厢里昏暗迷离，各色的灯光洒进她的眼里，映射出细碎的光芒，她的眼里一片灰败茫然；她的脸上有着未干的泪痕，发也是凌乱的，甚至细致小巧的脸上都粘上了好几缕；但许是被泪水洗涮过的缘故，灯光下，她的唇水光潋滟。然而偏偏是这张可以几乎狼狈不堪蓬头垢面的脸，此时在kv暧昧的光影下却带着异样的魅惑与楚楚动人，又惨又美。她突然牵起嘴角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分明是羞涩狼狈的，然而他的心却狠狠一震，摧枯拉朽般倾覆。他仓促地回以一笑，然后提着热水壶落荒而逃。
凌霄自然对这个帅气的男孩没有多深印象，只恍惚记得这个人好像时不时地出现。她一直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里，甚至对他的笑也只是出于条件反射——她哪怕心里再难过，对着陌生人也总能不由自主地勉力一笑。
三天前，应该说三天半前，她分手了，她一通电话踹了渣男，结束了她与徐杰一年多的感情。这三天，凌霄仔细回顾曾经的一幕一幕，才明白，原来早在放寒假时，她便已经沦为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