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领队的剑宗弟子身材壮硕,胡子修剪得很整齐,名叫赵恺。他一见到周笛就热情地过来招呼,还亲热地摸了摸他的头,像对待小孩一样,看得玉啄骨有点傻眼。

“他以前和我王兄玩得很好,是赵将军的小儿子。”待他走后,周笛略显尴尬地向她解释,“他一直都把我当弟弟看待,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

“你剑法那么好,也许去剑宗会更合适。”玉啄骨看看赵恺的背影,对周笛说道。

“也许吧。”周笛回道,“但在现在的朝堂,药宗是一家独大。在我们师父决定为□□皇帝派出辅仙的时候,药宗作为国宗的地位就已经确定下来了。那时候,宿朝还偏居一隅,四处征战,前朝大厦将倾,但却还没有完全倾覆。”

“所以太子辅仙才一定要是药宗的弟子。”玉啄骨听着,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十几人,结队开始往西北方向飞去,飞得很低,也不敢快,差不多是在树冠层中穿梭,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到达不周山妖林时,玉啄骨并未注意到有什么不同,那里看起来就和其它妖林一样,密林老树,古藤杂草。就只是空气感觉有点凝滞,但这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心情紧张,所以导致的错觉。

“这一块地方,他们前几天刚清理过,已经没有活妖了。”赵恺指指地上横躺的妖尸,告诉他们说,“这些都打听过的,不会带你们随意冒险,放心吧。”

继续向前,不久,他们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里看去,玉啄骨觉着自己好像看见了某种又像蛇、又像蝎子的东西。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四面去看看,看哪里视野更好些,然后再带你们过去。”赵恺对他们说,接着招呼了队里的另一个人,一起往一旁去了。

远处又隐约现出剑光。“万剑齐发——”玉啄骨听到一旁的剑宗弟子兴奋地小声低语,于是向前伸了伸脑袋,想把战况看得更清楚点,但并没有什么用。赵恺很快就回来了,他领着他们往右手方向横向转移,悄无声息,像做贼似的慢慢靠近了一棵千年老树。

老树前方有一小片空地,只有一些小树和满地的杂草,远处的景象终于能够清晰明了,只见那里,非蛇又非蝎的大个子怪物爬满树干,各种利器在林间交错飞舞,毒液纷飞,黑血四溅,激战的惨烈程度让玉啄骨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

那些妖怪看起来是有社会组织性的一个群体,它们懂得合作,懂得共同抗敌。其中一只妖怪被同伴们掩护着躲藏到了一个隐蔽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自己带刺的尖尾,想要攻击一位飞过它身前的仙人。但银光一闪,蝎尾截断,一圈长剑组成的银环像把巨大的飞镖掠过,让同门从毒针下脱险。

“追踪用的长鞭及结合定妖散,也可以这么用——”

“符锁箭缠上鸦骨,杀完了直接吸附妖毒,符宗的点子就是多——”

“快看快看!要使万剑归一了——”

上下左右,到处都在窃窃私语,低声探讨。随着杀戮的持续,远处的战场渐渐止息,随着最后一只蛇蝎妖被剑钉死在树干上,参与战斗的师兄师姐们终于慢慢聚集到了一处。

玉啄骨瞪大了眼睛,她仔细地看着那群人,一个小细节都不敢放过。尽管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但她还是努力分辨,哪怕只有一个侧脸——她要找的那位仙人说不准就在他们当中,不管有的没的,她总要专注地试试,也许就能瞥到一眼,引得她脑子里记忆乍现,火花四溅呢?

站在最中间的人无疑是冷师姐,几乎都不用看,玉啄骨就能辨出她独一无二的气息——该怎么形容呢?就是跟云首峰一样沉稳冷峻,庄重严寒。站在她边上的是苏师兄,他一袭白衣,清雅如竹,但如果不是因为天天见他,对他熟悉了,玉啄骨觉着自己也不一定能从人群里一下子就把他给认出来。

仙山的弟子们穿上翩翩白衣,其实大多看起来都挺脱俗,挺有气质的,除非是身材真的是过于粗犷,或者是性情上过于豪放。所以对于她要找的那位仙人,至今的经验都告诉她,光是和人描述一下外貌,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让人满意的结果。曾几何时她还想过,要是那位仙人长得能像自己一样有特色该多好,丑是丑点,可搁哪儿都会有人认出,那她找着,得多方便啊。

“我们该走了吗?”这时,攀在古树上,就在玉啄骨头顶上方的一个人出声问道。

“他们好像在讨论什么,也许后面还有重头戏呢——”他旁边的一人像玉啄骨一样认真地盯着远处的那一群人,猜测道,“你看,边上的两位师兄好像还在做探查,他们所有人都很警惕的样子。”

“那赵师兄,我们再等会儿?”听到他的话,玉啄骨左手边的一个人又提议。

“等会儿吧,看起来好像真的还有戏——”赵恺眯了眯眼,左右偏偏头,瞧着远处说道。于是所有人便都继续安静地待在树上等了起来。

突然,几不可闻的嘶嘶声从下方传来,玉啄骨猛地低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怎么了?”周笛见她异样,于是也警觉地低头,四下查探。

“你没听见吗?”玉啄骨急促地问,接着屏息凝神,不过嘶嘶声却悄然消失了。

“有什么事吗?”上头的人也冲她问道。赵恺向她转过头来,他俩相视了还没一秒钟,突然下方就蹿起了几条黑色长须,从千年古树的根部破土而出,直冲他们而来。

“散开!”赵恺大喊一声,登时拔出长剑,朝下泼出了定妖散。长须减慢了几分速度,但还是缠住了几人的脚踝。更多的长须像头发一样开始钻出地面,所有人纷纷拔剑,赶紧为自己砍断缠脚的长须,或为同伴砍断长须。

“快离开这里!”赵恺冲所有人喊道,然后冲到下方,挥剑齐刷刷地截断了一排长须。

“我去帮他!”周笛对玉啄骨说道,将她往后一推,意思让她先走,接着一个劲冲,斩断了赵恺身后的黑须。

“快走!”不远处,见玉啄骨还在回头,李长湘大嚷。古树周围的地面开始坍塌,一时地动山摇,不久,一个黑黝黝的天坑就显现了出来。古树倾斜,摇摇欲坠,大地的伤口让人看着触目惊心。玉啄骨向坑里看去,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某种贪婪狠虐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就像是无形缠绕自己的铁索。

必须赶紧离开——这是那一刹那她唯一的念头。古树上,周笛和赵恺还在与黑须周旋,玉啄骨扔下了剑,决定不用,转而调动起全身衣物包括头发丝里的灵气,拉着自己飞冲向前,以怪异的姿势来到他们身旁,然后一人一手,抓住他们的手腕,不及转弯,拉起他们就没命地往前飞去。

她越飞越快,负重的手臂感觉快要撕裂一般。身旁划过“嗖嗖”的声响,十几支符锁箭朝她身后射去,前方,师兄师姐们赶来救援的身影似乎近在咫尺,可就在这时,一条长长的蛇颈突然拔地而起,像扭曲的拱门般摇摆着撞向她。玉啄骨躲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眼前一黑,只觉得身体像弹珠一样被弹开,然后翻滚着,跌落在地。

待视野恢复,她挣扎地抬起头来。周笛和赵恺已不见了踪影,在她面前的,只有一颗银灰色的巨型蛇头。它有一双极亮的眼睛,脸上布满灰鳞。玉啄骨看着它,竟极不应景地想着,它和自己还挺像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冲来,灰绿色的尖牙在毒液的浸润下闪闪发光。

要死了——她平静地冒出这个念头,时间也仿佛瞬间凝固。一道白光闪现,接着,无数的银白烟花在她眼前绽放。蛇头发出了沉闷的嘶鸣,开始如泥塑般破碎开裂。浓稠的黑雾急不可耐地逃逸而出,激荡碰撞,但却被壮美的烟花限制着、吸收着,像一群不甘死去却又无力留在世间的鬼魂。

千丹噬……玉啄骨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意识到了这是药宗的最强招式。它范围不广,但杀伤力强,并能当场直接消解妖毒。她松下一口气,接着就咳出了一口血来。苏留白来到了她身边,轻柔地,将她从地上扶起。

身后突然又想起了一片巨响。玉啄骨猛地回头,见到七八根被截断的蝎尾毒针滚落在地,弹跳着来到她脚边。一道光墙矗立在不远处,光墙后,冷素衣挺拔站立,如巍峨的高山。

看着光墙另一边旋转摇摆的巨型蝎尾,苏留白眼中快速地闪过讶异和惊惧之色,接着便被愧疚完全取代。“我太大意了——”他悔恨地说,“若不是素衣,我们就都死了。”

冷师姐的及时赶到救了他们,真让人庆幸……玉啄骨想着,忍痛冲师兄笑了一下,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就在此时,冷素衣张开手掌抬起了手,掌心置三支白羽,岿然不动,就像那天在云首峰为她吹散云雾那样,一股强气从她周身奔流而出。只不过,这次的强气带出了耀眼的白光,那一柱银辉,气势磅礴,如万千雷电一般将那只蝎尾瞬间轰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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