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人血的村民(5)——死后的表白
醒来，富河对面朝阳似火。身旁，熟睡的彩烟眼角还有红痕。身后，几棵茂盛的大白杨坚强矗立。远方的房屋高高低低，片片青墙似乎要和我们讲诉它古老的故事。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闭着眼的彩烟嘟言：“寻风大哥，日出了吧！”我立即回言：“是呀，红日就在眼前。我想，黄伯应该已经自尽。彩烟，我们要擦干泪水，以后有我！我们先回家吧，带好东西就该上路。以后你要女扮男装，而且把脸和手弄脏一点，外面很危险的。”彩烟连连点头，伤感地对我说：“人死世间常事，彩烟岂能长泣。寻风大哥，我们走！”彩烟急用袖子揩泪水，可是泪水越揩越多。
回到彩烟家中，我们先去了黄伯的房间。房中的竹方桌上有一张黄布，布上写着：“速去王家”。彩烟连忙对我说：“寻风大哥，这是王旻的笔迹。他叫我们去他家，一定是有什么事。”我连忙回答道“嗯，不过我们得先收拾好东西，离开时顺便去他家。彩烟，我有个事要和你讲，其实你并不是黄伯的亲生女儿，你是黄伯十四年前在竹泉谷收养的。彩烟，我想为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彩烟听后摇头，静静地说：“我不管我是不是爹亲生的，在我心中他就是我亲爹。那些人既然不要我，我何必又去找他们。寻风大哥，早去北京。”
我应允彩烟，再一起去收拾行李。
我跟在彩烟身后，快步走在乡道上。斜视一旁，两个孩童正在抓泥巴玩耍。他们的脸上身上多是黄泥，那些破麻衣也不知道在他们身上披了多久。就这样吧，一年又一年，他们就都是这样吧。没有笑容，他们脸上只有苦涩与无奈。彩烟停下脚步，指着一间瓦房，这就是王家。王家很小，顶上的瓦破了不少。木门上有许多小洞，门旁有一副对联：
上联：明堂养狗未教书养成千户乐。
下联：王家吃人不种田吃得万民福。
横批：我也吃人
顿时心中感慨万千，恨不得手提三尺剑，杀尽天下贪官恶人。彩烟淡淡说：“寻风大哥，进去吧。我们今晚走到黄口休息，明天我就换男装。”我便走进王家。到了大堂，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死人——王旻。他脖子上有刀痕，右手上还有把菜刀，显然是自杀的。一旁是大头王，他正在喝酒。大头王面容十分淡然，他靠着木桌在喝着小酒。桌上有花生米，还有一只小碗，碗里是鲜红的人血。
彩烟惊讶地看着地上的王旻，嘴巴自然地问道：“怎么回事？”这一声让大头王吓了一跳，他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碎了。大头王狂笑起来，不一刹那又收住笑容，冷酷地说道：“这傻孩子喜欢上一个女孩，可那个女孩子不理他，还要和一个陌生人走。他是男孩子呀，死了就死了，解脱了！他叫你们来，就是想给你最后的表白。可是你迟迟未来，这傻小子就引刀而去。不过有些话，他说要我转告你。他说他傻，他傻在喜欢上一个从未喜欢过他的女孩子，不过他说他甘心傻，傻点自在。哈哈，我终于断子绝孙了！我不怪你们，这是我做的孽。这傻小子说喜欢你，可他怎么就这么混蛋！我老了，我要儿子呀！”到这时大头王已经声泪俱下，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悲痛。我连忙劝道：“老爷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彩烟却出奇地说：“死了好，也当了断。王伯，如今断子绝孙者遍地。人生重在未来，不要伤心了！”大头王却止不住，边哭边说：“死，他是该死。正常人都会死，何况一个病秧子。黄丘是我的挚友，而我只能送他去死。我儿子，要死我也拦不住。天塌了，地崩了，蚂蚁没家可搬了！我，我不能死，我早死了村民更惨。火海中的蚂蚱系着救命稻草，哪像他们那么自在快活，他们是飞蛾的命。年轻人，活着吧！大风大火我怕你也会怕，可只要一息尚存，你我就不能一死求安！”他一说完，就喝完了那碗人血，随即用力摔碎了那个血碗。
彩烟走到我身边认真地说：“寻风大哥，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王伯，你自己好好保重。寻风大哥，永远都不要轻生。王旻是个大懦夫，而你不是！王旻，我很感谢你。但是，我不爱你。你死了，就安息吧！”我点点头，回答彩烟：“我还要保护你呢，怎么会轻生？再说你这么可爱漂亮，我要是死了见不着你那就亏大了。”彩烟听后顿时脸红，轻声地说：“真像唬人，但是我爱听。”大头王停住哭泣，冷冷地对我们讲：“这个世道不太平，你们要是想好了就早早成家，免得以后后悔。这个世上，压根就没后悔药！”我没回话，彩烟也只是低着头。
在离开时听见大头王大声叫：“民生我不生，民死我不死！”出了王家，我们向村尾走去。到了村尾，彩烟眼角淌出泪水。这个地方，彩烟的家乡。在2014年，也是我的家乡。
向家乡望去，村民与瓦房融为一体。许许的炊烟升起，真是暖人。我拍了下彩烟的左肩催道：“走吧，我们会回来的。现在我们去北京，那个不一般的地方。明天下午我们就能到县城，你的生日我会送你惊喜的。”我以前从星潭走路到阳新县城，花了十几个小时。在这里，大概差不多。彩烟带着泪水的小脸终于现出笑容，这美好的画面实在令人难忘。我看着彩烟的脸竟又痴了，彩烟被我看得不好意思，却又不肯扭开头去。还是我回过神来，忙低下头看着脚。
我觉得该道歉，便对彩烟说：“刚才，对不起……我们，走吧！”彩烟点点头说：“是的，你该说对不起。不过，我喜欢。走吧，我是书童得跟在寻风大哥你身后。我们向北走，晚上在黄口休息。我们身上的盘缠可不多了，顶多还能用十天。到了黄口镇，我们住客栈吗？”我想客栈比野外相对安全点，想好后我便道：“去客栈投宿也好，那里安全。彩烟，我们开一间房吧，节约点。”彩烟有些不愿意，徐徐而言：“男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
我却立即回言：“现在外面危险，分开的话我怕出事。在一起可以照应，要完就一起完蛋。我不会有杂念的，我睡地上就行。”彩烟也认为有理，便喏喏道：“我既信你，又何必分睡。你当我是书童，我当你是我家公子即可。心无杂念，就没什么！明天起，我唤你公子，你就叫我阿才吧！”我听后摇头，笑着说：“阿才太土了，你这气质叫灵岩吧。灵气的灵，岩石的岩。”彩烟连连点头，高兴地接受了这一名号。
二人离去，福民乡依旧如昔。这个村庄，平凡但不平静。我和彩烟未来如何，谁都不清楚，只能将这条未知路坚持走下去。喝人血的村民，简单而又纯粹。幸亏的是，如今的中国并没有这些。我想，无论是2014年还是1614年，要想走好自己的路，就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