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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发拽着孙子跟头跛啷[注:]一路没命地往回蹿。爷俩没走官道，走的是田间小道。茂发只所以走田间小道，一来,小道虽然圪叮爆翘[注：]不好走，但从西河滩斜插过去就是冯村的关帝庙后场，比绕官道要近不老少路。二来，好多从西河滩跑出来的的人都是走的官道，人太多，跑不快。
眼瞅着再跑几步就到了关帝庙后场，茂发放慢了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下意识地伸手去解扎在腰间的毡带，但摸索了半天，也没解开。两腿还是不听使唤地直打颤。
“爷，齁解，当心着了凉。”二子嘴上劝着爷爷，自格却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小祖宗，你呀,管好你自格就……”茂发瞅瞅孙子，身上觉得一阵阵发冷，下意识地掖了掖对襟夹袄。脸一拉，指指孙子，“把自格领口扣扣好。”
“爷，俺热。”二子一边擦拭着头上的汗，一边扭头朝后瞅。
“臭小子，还瞅？”茂发气的不知该说啥才好。“你，你小子……”
想起将将在西河滩发生的事，茂发后脊梁一阵阵发凉,后怕的要死。
本来被二狗子和当兵的强拉硬拽赶到西河滩开会，茂发心里就“扑通”“扑通”直打鼓，听二子说他舅也来了，茂发心里更是长了毛。好不容易稳住神，回头再瞅，二子也不见了。茂发脑袋“嗡”地一声，乱成一团。二子从小就野，是个哪里有事就爱凑红火的主，这，这……
“二子……”茂发想大声板叫，但西河滩乱哄哄的，到处还有凶巴巴的穿军服的当兵的，他不敢大声喊，四下瞅了半天，也没瞅见二子的影，再加上当兵的在后头不停地催赶，茂发只能跟着大伙往人多的戏台跟前挤，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到处寻找。……
起先，茂发瞅见翰林府大当家的卞仕举和二当家的卞仕奎在台上吵吵打嘴仗，至于吵吵啥，他只是有一句没一句拾了那么一两句。一来，会场上乱哄哄的听不清，二来，他一门心思在找二子；后来，枪响了……再后来……
最后，当布仁和卞仕奎在台上僵持时，茂发终于在西河滩南边到处乱跑的人群中瞅见了二子。
“孩呀，你……”茂发一把将孙子搂在怀里，两行老泪潸然而下。肩上的褡裢掉落在地上，手中的麻糖也散落了一地。
“快跑！”眼瞅着西河滩乱成一片，茂发不敢多停留，拽住二子的手就跑。
“爷爷，褡裢——”二子还不想走。茂发一弯身，拾起褡裢，另只手死死拽着二子。
“爷爷，还有……”二子看着满地的麻糖，实在舍不得。
茂发瞅一眼，有心去捡。但……终于叹了口气，还是逃命要紧，只得连拖带拽着宝贝孙子，跟着乱哄哄的人群往南跑。可惜，好几次都被当兵的拦了回来，还挨了好几枪托子。直到后来，当兵的不知咋的突然都撤了，爷俩才跟着乱哄哄的人群跑了回来。
“小祖宗，齁瞅了，赶紧麻溜回家。……”眼瞅着二子还往身后咯瞅，茂发心里窝着的火直往上蹿。
“爷，俺,俺腿疼，实在是跑不动了。”二子小嘴一撅，索性圪蹴在了地上，眼睛还是瞅着身后。
“你……”茂发干着急没法。咽了口唾沫，长叹口气，指指不远处的关帝庙，“小祖宗，听爷话，道上风太大，咱再走两步，将就到庙跟前再歇。中不？”
“……”二子没吭声，但还是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嗨！”茂发长叹口气，耸耸肩上的褡裢，招招手，催促，“赶紧的。”
“爷，俺就是担心俺舅……”二子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其实，将将在西河滩，他只是远远瞅见前头人群中有个人从后身看像是大舅，眼瞅着那人往戏台跟前圪挤，一来是想瞅瞅那人到底是不是大舅，二来，也是想到戏台跟前看个热闹；二子怕爷爷拦绊，便偷偷跟了过去。自然也就亲眼目睹了戏台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
“放心吧，你舅能着呢。不会有事的。”茂发拍拍二子脑袋，“臭小子，看来，你舅没白疼你啊。”
“爷，要不，您先回家，俺返回去，瞅瞅俺舅……”二子还是不放心。话没说完，就要往回返。
“小祖宗，你就别添乱了。”茂发一把拽住二子。瞅瞅西河滩方向，“西河滩早没人了，你舅还能在那……”茂发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也是七上下。
“爷，俺就去瞅一眼，……”二子使劲挣扎。“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