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不死的仙人，当永恒之主许我不死的时候，我就获得了一种神通：可以穿越时间长河，若想了解任何人与事，都可以贯穿其一生的因果，看到一切。而且我可以以任何事物与角度来看到一切，感知一切，又因我善于记忆与记录，可以记下一切。
虽然，我的文笔不是太好，但好在可以记录清楚基本的事实。
我曾经获得过一个圣人的记忆。
但我觉得一条小鱼，有时就超过了圣人。
我也曾经获得了一条小鱼的感觉。
在黄河上。
黄河水在流经这段路途时，是平缓的，依旧混浊，混浊得让我在水中看不太清水流中的同类与其他水族，同量这种水有些让我呼吸不畅，每当呼吸不畅时，我就会跃起来，脱离水面，来到高水平的天空，观察身临下空的河流与大地，与阳光握手，向白云摇手示好。
用我的鳍之透明的手掌。
我看到了云之上打坐的散仙子安。
但我对散仙的兴趣低于他对我的，因此我不睬他，一瞥而过。
然后我注意到坐在舟船上的周武王，还有河流上浩浩荡荡讨伐商纣王的大军。
我一看气象，知道武王必胜。因此，一瞥之间我就懒得关心了，又回到了我的水中，继续我的小鱼生活。
然后过了若干年，我再次跃出，因为我听到了一声叹息声，那个叹息声，让天地为之震颤，是那样悠长，那样具有大百悯的沉重，还有着智者的对天地与生命的敬畏。
我看到了一个在西风中伫立的白发支离的老者，实事求是地说，他长得不如我英俊，其实我也算不上英俊，我只不过是平凡，但他长得有些丑陋了。
但我知道他是天生大才。天生大才，相貌就要变得奇一些，奇，脱离了常态，会被世人以为是丑陋的。因为是大才，如果不长丑陋些，那人类都会因这样的大才而疯了——嫉妒会让人发疯的，尤其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庸人。
这个老者，对着沉默着向东流淌的河川，浩叹道：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后来的人类因为历史记载，这个老者叫孔丘。孔丘，子姓。和陈姓出自上古八大姓的妫这个姓一样，是一个古老的姓。
我后来也看到这个老者的一生。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看穿人的一生，即使圣人也不例外。看到他下令杀人，看到他教导学生要“仁者爱人”。我还看到了五四时期，一个叫周树人的人用毛笔写白话文小说，讨伐“吃人的历史”。
你想写小说？
不，我只是偶尔地，追忆逝水流年。
作为一条小鱼，我也见过大鱼。
吞舟之鱼。
北溟有鱼，其名为鲲。……后来，化为鹏，有垂天之翼，扶摇三千里……
这些都是别人记录与写下的，你肯定要把我列在鄙视链末端了。
我见过骑鲸捉月的李白。
李白骑的那条鲸鱼真漂亮，那弧线，啧啧，真是优美啊。
那夜，海水是碧色的，月亮是银白的，李白在江边石矶上，那石头有月光下是白色的，带点青山青的青，江流在月光下是透明的。
李白俯视着江流。
他看到了映在江上的月亮，月亮里的桂花树影，旦旦伐桂的仙人吴刚，吴刚祼露的青铜一样的背上，淌着铜色的汗流，还有更多的汗珠在他背上诞生，变大，滚动着集合在一起，在他巨大的脊背上流下来。
飞流直下三千丈，疑是银河落九天。
那淌流的汗水，映着银河，坠落下九天。
月亮中的玉兔，捣药的玉兔，其毫如霜。
玉兔捣的药，就是不死药。
大地上，人类的英雄后羿，射下九个太阳的神射手后羿，他的妻子嫦娥，因为衔恨丈夫为了人类的命运与天战斗，与命运斗争，而冷落了她，就把天帝给后羿的不死药偷服，然后奔向月亮了。
其实嫦娥并无意于奔月，但不死药有一个属性她不知道，服之者固可以不死长生，但药性因产于月亮，要据物质不灭定律，还将回归月亮，从而把服药后的嫦娥，还带向了月亮。
其实，嫦娥喜欢的是人间。
因为嫦娥长得美丽，嫦娥喜欢人间，是因为人间才懂得她是美丽的。到了仙界，到了月亮上，月亮上的木石无情，已不识人间之美了。
唉，其实，关于后羿与羿的记忆，史实与神话，传说，是混淆不清的。
李白看着江上的月亮，月亮里的美人，“美人如花隔云端。”